我是一條銀環小蛇。
剛會化形就被師尊扔進了皇宮。
還讓我要聽太子的話。
那個肉呼呼的叫太子的家伙總是喜歡捏著我的尾巴入睡。
我以為以後就能在皇宮橫著走了。
太子卻咬牙切齒命我不能離他半步。
1
我叫小寒，是一條銀環小蛇。
今天是師尊帶我來皇宮的第三天，那個叫太子的家伙捏著我的尾巴睡了三天。
隻要我一翻身，太子也跟著滾一圈，捏著我的尾巴繼續睡。
我回頭看著這個肉呼呼的小胖孩，忍不住甩了下尾巴。
「啪！」
尾巴在太子粉嫩的小臉上扇了一巴掌。
太子扁扁嘴要哭，我趕緊裝睡。
等了一會沒聽到動靜，我睜眼一看，太子眨巴著大眼睛正瞪著我。
下一秒就作勢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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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嚇了一跳，趕緊把尾巴塞回他手中。
太子捏了捏，滿意地又閉上眼睡了。
我嘆了口氣，我也才是個剛學會化人形的可憐小蛇，怎麼就攤上這麼個主？
2
三天前，我那美貌的師尊帶著我進了皇宮。
在皇後娘娘的見證下把我放到太子旁邊，煞有介事地說道：「小寒，這是太子玄司晨，他以後就是你的主人了，你要聽他的話。」
然後師尊轉頭跟一臉慈愛笑的皇後娘娘說道：「師妹，這小蛇靈得很，百年一遇，養在你這裡我放心，哈哈哈。」
皇後娘娘也笑著說：「多謝師兄，這是辰兒的福氣。」
我剛學會化形，三四歲孩童模樣，一雙腿用得不是很利索，屁股後面還掛著一截尾巴，幹脆順勢一跪，往師尊爬去。
剛爬兩步，感覺尾巴被人拽住。
回頭一看，是玄司辰。
粉嫩的小臉，圓溜溜的眼睛，肉嘟嘟的小手正捏著我的尾巴仔細研究。
好大的膽子，要是在師尊的秋溟山，他已經是一團肉餅了。
但現下我也不能怎麼樣，隻能繼續向著師尊前進，企圖甩開這個小屁孩。
誰知他挺執著，我爬一步他跟一步，我加速他也加速。
我生氣地變回蛇身，「嗖」一下鑽進師尊的袖口，得意地探頭看著他。
哼哼，有種你來啊。
小屁孩也不惱，站了一會兒朝皇後跑去。
我以為他要去告狀，誰知他跑到案前，在上面的果盤裡抓了一把堅果。
隻是他才五六歲，一把大概也就能抓住幾顆吧。
轉頭看到蜜餞，又伸手拿蜜餞，手裡的堅果掉到果盤裡。
如此這般換了四五個盤子以後我斷定，這是個傻子。
傻子最後拿了一根肉幹，顛顛地朝我遞過來。
肉幹欸！好吃的肉幹！
我咽了下口水，轉頭看師尊。
師尊笑著點點頭。
我遊曳到傻子面前，吐出信子探了探，變成人形拿過肉幹蹲在地上津津有味地啃起來。
變成人真好啊，再不用囫囵吞棗似的吃東西了。
啃得正香的時候，突然有人捏我的臉。
出於本能我側頭咬了一口，然後退到一邊瞪著始作俑者。
小屁孩還維持著捏我臉傻笑的樣子，手上冒出兩個血珠，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青紫，接著直直地往後栽倒，口吐白沫。
師尊趕緊衝過來給小屁孩塞了一顆藥丸，順手扎了幾針。
又轉頭把小屁孩受傷的指頭塞我嘴裡，手裡變出張符紙一燃而燼。
然後衝皇後點點頭：「血契已成，倒不用再費功夫了。」
皇後拍了拍胸脯：「嚇死我了。」人卻還坐在椅子裡沒挪窩。
心挺大啊。
3
畢竟還是闖了禍，我老老實實地讓太子捏著我的尾巴睡了三天。
三天裡太子除了跟著太傅念書，其他時間全在圍著我轉。
這天我正在屋外扎馬步，師尊斜躺在廊下石凳上，喝著不知從哪弄來的美酒。
我從蛋殼裡鑽出來，第一眼見到的人就是師尊。
師尊教我功夫，喂我吃好吃的，還給我講人間的故事。
師尊說，要想天天吃到肉，就必須變強。
所以我練功很刻苦。
大暑的天氣維持人形已是不易，我在廊下扎了兩個時辰的馬步，肩上扛著兩個大石墩。
熱浪一陣陣穿透皮膚，汗水透過棉質的練功服滴在青色地磚上，一會就沒了蹤影，隻留下幾個淡淡的白色圓圈。
我舔了舔幹燥的嘴皮，還有一個時辰就可以休息了。
不遠處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是太子下學了。
他一陣風似的卷到我身邊，遠處還有跟不上的宮娥。
「流了這麼多汗，我帶你去吃瓜果！」
太子小臉通紅，氣喘籲籲，拉住我的胳膊便要走。
一拉，我沒動。
他狐疑地看看我，又環顧周遭。
師尊翹著二郎腿喝他的美酒。
太子恍然大悟，走到師尊跟前作揖道：「莊師尊，我帶小寒去換件衣服可好？」
師尊瞥了一眼：「去吧，自己把差的時辰補上。」
太子拉著我一路狂奔。
馬步扎得大腿酸痛，我撇著螃蟹步看著他飛揚的發絲，有瞬間晃神。
宮娥帶我換好衣裳出來的時候，他正坐在案幾前美滋滋地等著。
案幾上放著好幾盤瓜果，好些我都沒見過。
「這些都是西域進貢的，這個可甜了，快來嘗嘗。」
太子獻寶似的把一牙黃色的甜瓜遞到我跟前，那沁人心脾的香氣勾得我咽了口口水。
狼吞虎咽地啃掉第三塊之後，太子給我擦掉嘴角邊的水漬，讓我慢慢吃。
在我心滿意足地連打幾個飽嗝以後，太子才撿起最後一塊甜瓜，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屋外強烈的暑氣吹不進涼爽的東宮，我看著太子繡著繁復花紋的外袍心想，他怎麼有這麼多好吃的。
太子似是感受到我的想法，笑著看過來：「你乖乖聽話，我給你所有好吃的。」
我眼前一亮：「吃肉也可以嗎？」
「當然可以！」
「天天吃？」
「天天吃！」
太子在我心目中的形象頓時高大起來，我拼命點頭：「我聽話的。」
太子笑得更開心了，把瓜皮啃了也沒發現。
入夜，太子照舊捏著我的尾巴進入夢鄉。
我想起師尊的話，翻身骨碌爬起來往外面走。
太子半閉著眼，迷迷糊糊問我要去哪兒。
「練功，把白天的補上。」
夏天的夜，皓月當空，殘餘的絲絲熱氣從地面溢出。
我扛著石墩扎馬步，太子坐在旁邊的石凳上打瞌睡。
一個時辰以後，他嘟嘟囔囔道：「小寒，你真厲害。」
4
自從太子天天給我吃肉以後，我就成了他最忠實的僕人。
除了練功的時間我幾乎每刻鍾都在他周圍晃悠。
他練字我就幫他磨墨。
他騎馬我就幫他牽繩。
當然，我最喜歡的還是試菜環節。
太子的吃食是東宮的小灶單獨做的，送來前已經試過毒。
但是太子不比常人，身份尊貴，所以我要求當著他的面把所有菜都試過一遍才行。
太子總是笑著把我試了兩次的菜換到我跟前，然後一起用膳。
有一次，我蹲在廚房屋頂看到大師傅做了我喜歡的桂花糕，激動得差點把口水滴下去。
但到了試菜的時候居然沒看到桂花糕的蹤影，急得左看右看，連桌底都瞧了。
太子沒好氣地問我找什麼，我支支吾吾答不上來，總不能問桂花糕哪兒去了吧。
「先吃飯，桂花糕午睡後再吃。」太子像是會讀心術。
那天午睡起來，桌上不但有一碟香噴噴的桂花糕，還有一碗蓮子羹。
隔了幾日，皇後娘娘來了。
上次她來，我被她抱在懷裡親了半天，給太子急得團團轉。
現下太子命我趴在東宮大殿的橫梁上不準動。
看著皇後娘娘先問了太子的功課，又問了飲食起居，然後開始左顧右盼。
這些問話其實太子每天去問安的時候都會講，現下重復問，不知什麼意思。
皇後娘娘坐在太師椅上問太子：「辰兒，你跟小寒相處得可還融洽？」
太子像模像樣地一躬身：「回母後，小寒年紀雖小卻盡職盡責，甚至兒臣的吃食他都會一一過問。」
皇後滿意地點點頭。
我有點如坐針毡。
皇後又問：「我看小寒身體羸弱，太子可有悉心照顧？」
太子答：「宮中上好的藥材都給他燉湯了，母後放心。」
我覺得喉嚨有點緊。
皇後不死心：「那叫小寒出來讓我看看。」
太子瞥了眼我蹲的房梁道：「小寒此時應該在練功，不太方便。」
皇後身邊的宮娥適時地打開手中食盒：「這是皇後娘娘帶給血契影衛的肉幹。」
沒等太子答復，我一個飛身躍下房梁：「謝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笑逐顏開，抱我放在膝頭喂肉幹。
太子站在一旁幹瞪眼。
等皇後走了，我把食盒往他面前一遞：「饞壞了吧？都給你！」
太子斜了食盒一眼，頹廢地走了。
5
在皇宮的時間過得飛快。
太子十二歲那年，皇帝下令春獵，所有皇子同行。
這些年雖然我也會偷跑出去玩，但鑑於太子殿下威儀，還沒敢出過京城。
皇家獵場在城東郊二十裡，我打馬前行，撒了歡地跑，遠遠甩開所有人。
不遠處一片桃林，我一頭扎了進去，摘回一捧新鮮的桃子，獻寶似的遞給追來的太子。
太子一身勁裝，比我初見他時長高不少。
太陽映得他的臉白裡透紅，真好看。
他伸手摘掉我頭頂一片桃葉，又扔了一錠銀子給身後氣喘籲籲的果農，命我與他同乘一騎。
我靠在太子身上，一邊啃著鮮甜的桃子，一邊跟他說著秋溟山上的桃子比這個甜。
「那你想回秋溟山嗎？」太子似不經意地問。
「想啊，我想那裡的草屋，還想池塘裡的老烏龜。但是我不離開太子。」
太子清了清嗓：「以後我再帶你回去看看。」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太子！」
太子給我擦了擦嘴角，心跳擂鼓似的，上身坐得更直了些。
傍晚時分，春獵隊伍在獵場安營扎寨。
太子領著我四處闲逛，遇到一行人，為首的作揖道：「見過太子。」
是三皇子，玄司冥。
他比太子年長五歲，聽說聰穎過人，早早出宮立了府。
雖是打獵，他卻衣著華麗。
面容俊朗，眉眼跟太子有三分相似，隻是更陰鬱一些。
玄司辰此時的勢氣倒是挺足，他站直了身形回道：「免禮，三皇兄已經安頓好了？」
「雜事自是有下人安排。」三皇子笑道，眼神在我身上流連，「聽聞太子的血契影衛靈氣逼人，我久居宮外，今日有幸一見，果然天人之姿。」
「三皇兄的影衛也是風採雋秀，難得一見。」
三皇子恍若未覺，招了招手。
他身後一名全黑打扮的少年上前一步，朝太子抱拳行禮：「小的朔月，見過太子。」
少年的身形單薄得不像話，勁裝包裹下的細腰隻盈盈一握。
趁人不注意，我衝他擠了擠眼睛。
6
朔月是某個夜晚我去御膳房偷燒雞的時候遇上的。
彼時我懷揣兩隻燒雞，輕盈地從屋頂跳到外面院牆，打算回東宮某個角落大快朵頤的時候，與他在院牆上不期而遇。
我往牆裡躍，他往牆外奔，就這麼在一堵高牆下四目相對，然後都停住了。
我們察覺出彼此的真身，聽說三皇子的血契影衛正是一隻兔子，想來就是他了。
借著月光，他的身形單薄得像一張紙，略顯零亂的發絲隨風飄揚，大大的眼睛瞪著我懷裡突出的一塊。
我心虛地笑了笑，遞過去一隻：「請你吃，不要告訴別人。」
「……」
見他不動，我把燒雞塞進他懷裡：「很好吃的，是御膳房大張師傅做的。」
他捧著燒雞，嘴唇動了動，沒說出話來。
我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轉頭跑了。
這人，肯定是不好意思。
後來我又在宮牆上遇見他幾回，一來二去，算是熟識。
太子和三皇子又闲聊兩句，被大太監喚去皇帝帳中。
我跟著朔月走到大帳邊上，見他拿了塊布擦拭自己的靴子，那黑色靴子上全是塵土泥濘。
我好奇道：「你靴子怎麼這麼髒？」
「……我一路走過來的。」朔月頭也不抬，繼續擦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