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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盈江雪 3871 2025-03-14 11:4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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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沈霽白是我的童養夫。


    可他很討厭我,不僅丟掉我送他的玉佩,還將我親手推下池塘。


    於是逃亡路上,我一腳踹了他,回老家另尋婚事。


    結果某天叛軍壓城,未婚夫被俘。


    沈霽白親手把我綁了回去,神情危險:


    「不是說了最喜歡的是我麼?他們算怎麼回事?」


    1


    從池塘裡被撈起來,我足足發燒了三日。


    再次醒過來時,除了床榻前擔心的爹娘,就是門外,大雪紛飛裡,跪在雪中的沈霽白。


    他身上有一層厚厚的積雪。


    眼睛卻紅紅的,正直勾勾地看著我。


    「阿盈,你終於醒了,嚇死爹娘了!」


    娘親緊抱著我:「你說你,怎麼就不小心掉進池塘了,萬一有什麼大礙……」


    我神色平靜地與院中下跪的沈霽白對視著。


    當然不是不小心。


    是沈霽白推我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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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爹娘認為沈霽白沒看好我,罰他在雪中下跪。


    我推開門出去的時候,雪已經停了。


    沈霽白的眸子閉著,連睫毛都落了一層霜。


    「啪塔。」


    他睜開眼。


    我把手裡的玉佩丟進了一旁的池塘:


    「我不要了。」


    3


    這三日我做了個夢。


    我夢見我家血流成河,悽叫聲充斥著宅院。


    叛軍殺進來,殺紅了眼,唯獨敬沈霽白一聲「小殿下」。


    他就是叛軍首領的兒子。


    為了活命,很小就被賣給了我爹,給我做夫婿。


    4


    今日是闔家團圓的日子。


    婢女給我端來了一碗湯圓:「小姐,這是夫人親手做的。」


    因為自幼身體不好,我總是被爹娘捧在手心。


    就連夢裡,爹娘都要拼命地把我送出去。


    可夢境就停在我逃跑被發現,沈霽白一劍斬了接頭人腦袋的時候。


    他披著滿身的血向我走來:


    「阿盈,我就是你的滅族仇人,還敢嫁麼?」


    我的直覺告訴我。


    這不會隻是夢的。


    5


    沈霽白還在被罰著。


    原本昨日娘親心軟要放他,我卻破天荒地不肯:


    「他沒看好我,倘若我真的死在了那池塘裡,該拿什麼還?」


    娘親覺得奇怪,隻因我愛沈霽白愛得無關尊卑,吃穿用度都與我的一樣。


    可這次我隻是笑了笑:


    「一個買來的夫婿,養得那麼好做什麼?


    「就不怕哪日他忘了自己是什麼根,蹬鼻子上臉?」


    6


    我推開窗戶的時候,正瞧見一個婢女在院子裡偷偷摸摸。


    她在給沈霽白披衣服。


    他一貫那麼不領情的人,竟然也默許接受了。


    「小姐?」


    春茶剛好拿著湯婆子過來。


    院子裡那個婢女被嚇到,轉過身猛地跪下來:


    「小姐!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我垂眸不語。


    可這次沈霽白說話了。


    「放過她。


    「是我讓她給我拿的衣服。」


    7


    我抬頭,對上他的眼。


    沈霽白,對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勢在必得。


    他背挺得很直,目光堅毅,含著某種勃勃的野心。


    這是頭蟄伏的狼。


    會恩將仇報的那種。


    「沈霽白,你要尊稱我一聲大小姐,」我冷冷道,「今日我不追究她的責任,你,起來,滾出去,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8


    回到廂房,連春茶都用著異樣的眼神看著我。


    我當然知道是為什麼。


    畢竟那可是沈霽白。


    我追了好多年都沒有追上的人。


    我為了他一針一線學繡荷包,隨身帶著和他一對的玉佩,有什麼小玩意都第一時間和他分享。


    而日後,他卻會親手滅了我家的門。


    還好,還為時不晚。


    9


    路過堂屋,我聽見爹娘正嘆息著:


    「聽說叛軍已經奪了三座城池,直逼京城,我們該早做打算了。」


    「阿盈還小,她弟弟也小,或許我們該回揚州老家。那裡雖說也不太平,起碼太後的老家在,有兵把守。」


    我家是京城的富商。


    光是入贅女婿,想做的都不計其數。


    可爹娘疼我,寧願給我養一個童養夫,自己放心,都不肯把我交出去。


    偏偏,沈霽白,就是引狼入室的那頭狼。


    10


    轉個彎,就碰見了沈霽白。


    他似乎剛剛從,婢女的房間裡出來。


    見到我,他顯然更不自在:「阿盈……」


    「你該叫小姐。」


    沈霽白一滯。


    而我隻是淡淡地,抬頭,看了一眼他出來的那個房門:


    「私通是什麼罪,我想你自己清楚。


    「你丟得起這個人,但我周家丟不起。」


    11


    「周盈。」


    沈霽白叫我名字的語氣,含了幾分怒。


    我隻覺得好笑,我以前到底把他捧到了何種地步。


    我不願與他多說,轉身就走。


    可這人抓住了我的手:


    「你到底要鬧脾氣到什麼時候?」


    12


    我一愣。


    鬧脾氣?


    原來這麼多天,沈霽白還以為我在鬧脾氣。


    我看著沈霽白不耐的眉眼,竟然有些想笑。


    我甩開了他的手,笑得釋懷:


    「你就當我在鬧脾氣吧。」


    13


    爹娘很快就將家裡能變賣的變賣,準備收拾收拾跑路。


    我在家闲得無事,縫了幾個荷包。


    給了春茶一個,夏荷一個,還剩下一個。


    我敲開了側房的門。


    卻正好逢沈霽白從房間裡出來。


    他的視線在觸及我手頭荷包時一頓。


    可門開了,我頭也不回地把荷包塞進了另一個人手裡:


    「周鈺,這個給你!」


    14


    周鈺是我的暗衛。


    爹娘疼我得緊,特意買來了他保護我。


    十幾年來,他恪守本分,寸步不離地保護我,未嘗過分一點。


    就連那個血流成河的夢裡,他都賭上了自己,隻為了將我送出去。


    我記得那時,周鈺抱著我殺出了一條生路。


    被包圍,不得不留下來斷後時,他看著我溫柔地笑了笑:


    「小姐,我愛慕您,您要活下去。」


    15


    爹娘很快收拾好了物什。


    春茶給我收拾著裙子,周鈺抱著劍站在院子裡,背著行囊。


    我走出去時,他正發著呆。


    「在想什麼?」


    他似乎被我驚了驚:「沒什麼……」


    從昨天我突然給他塞荷包開始,周鈺都是一種受寵若驚的狀態。


    他好像一直都在我的背後,充當著背景板。


    可再怎麼背景板,都比我以為的主角有良心。


    於是我又把手裡的香囊塞給他一個:


    「你看起來很怕我?」


    16


    「沒有。」


    周鈺拿著那個香囊又開始手足無措:「小姐,這個,您……」


    「給你的,收好。」


    我對他笑了笑。


    然後,輕輕勾了勾他的衣角,踮腳湊在他耳邊低聲問了一句:


    「沈霽白是養不熟的狼。


    「你,想不想取代他?」


    17


    「周盈。」


    我們的對話被沈霽白打斷。


    他眸色冷淡,隱隱透著不悅,攔在了我身前:


    「夫人在找你,要出發了。」


    我頭也不回,對著正處在震驚狀態的周鈺淺淺一笑,吩咐道:


    「還有些行李要搬,去忙吧。」


    周鈺如釋重負般地回了院子,隻剩下我和沈霽白面面相覷。


    我轉身就要走。


    「周……大小姐。」


    沈霽白沒敢再來扯我袖子了。


    他兩三步走到我前面,那雙漂亮的眼睛盯著我不放:


    「抱歉。」


    我挑眉,沒想到他來這一出:


    「道哪個歉?」


    「那天你摔下池塘。」


    我停住,終於抬頭正眼看他。


    沈霽白的目光不躲不閃,坦坦蕩蕩。


    我忽然笑了:


    「我,摔下池塘?


    「你推的我,你忘了?」


    18


    沈霽白從小就是冷血的性子。


    養不熟,捂不熱,是頭白眼狼。


    我給他和我一樣的吃穿用度,他欣然接受。


    可我送他我一針一線縫的荷包,第二天卻出現在下人手裡。


    他院子裡的下人都說他慷慨。


    其實不過是嫌我聒噪,連我送的東西都覺得煩。


    19


    那天我被推下池塘,是因為和沈霽白起了爭執。


    因為我看見了他放在房間裡的信紙。


    「你要走?」


    那是一封請辭信。


    沈霽白賣丹青,賣書畫,攢下了一筆很厚的贖金。


    「誰讓你進我書房的?」


    他把信紙收起來,聲音裡帶著不耐:


    「不要亂翻,我不想丟東西,也不想找東西。」


    「那你收那些紙是做什麼?」


    我一心急,去奪他手裡的信紙:「你要走?你為什麼要走?你從來都沒有說過你要走。」


    「我走不走還需要告訴你嗎?」


    沈霽白收了東西就走。


    院子裡的池塘凝了小半冰,昨夜下的雪積在走廊,我急急忙忙地去拽他袖子:


    「你是我的夫婿,為什麼不能告訴我?」


    我的手扯住了他手裡的信紙。


    哗啦一下,撕碎了。


    「周盈!」


    沈霽白去搶我手裡的半片紙。


    他推我的力氣有些大。


    冬日雪滑,我又恰好踩在凝霜的地方。


    然後,直接被推下了池塘。


    20


    「抱歉。」


    沈霽白認錯了:「我知道,是我推的,但那也算是……」


    「是意外,對麼?」


    我抬頭,對著他冷笑了聲:「那假如我發燒那三日沒醒過來,也是意外麼?那在我昏迷的時候,你在想什麼的呢?」


    他啞口無言。


    一時氣氛靜默,我卻忽然覺得如釋重負。


    喜歡沈霽白這麼多年,他從未正眼看過我一次。


    偏偏我不要他了,他又突然開始在乎我。


    還是以一個日後會殺害我全家、恩將仇報的身份。


    21


    第二日就是啟程的日子。


    臨走前阿娘把我悄悄拉到一邊:


    「阿盈,你要和沈霽白一輛馬車嗎?」


    我搖頭:「男未婚女未嫁,不妥。」


    沒承想阿娘卻松了口氣:


    「他來主動找我說要和你一輛車,阿娘怕不妥就沒答應。


    「還擔心你喜歡他,你願意壞這規矩。」


    我覺得奇怪,問道:


    「他是怎麼說的?」


    「他說早晚都是夫妻,以前虧欠你許多,往後想多照顧你。」


    我又想到了沈霽白的那封請辭信。


    「阿娘。」


    我忽然笑了笑:「路上不安全,讓周鈺離我近一點吧。」


    22


    沈霽白的馬車就在我的後面。


    他過來時,我正被周鈺扶上馬車。


    一個不穩,我直直栽倒在他懷裡。


    「小姐慢些。」


    我對沈霽白猶如實質的目光視而不見。


    然後,在靠近周鈺時低聲問了一句:


    「我上次的提議,你考慮得怎麼樣?」


    上次那個讓他取而代之的提議。


    他不說話。


    脊背挺得筆直,目光那叫一個堅定,端足了盡心盡職好暗衛的架子。


    我哼了哼,腳踩上馬車時故意拽了周鈺的馬尾。


    「晚點說,」我在他耳邊吹氣,「你聽得見,別裝死。」


    23


    「飯菜合口味?」


    「不勞你費心。」


    沈霽白給我送晚膳。


    路上經過一家客棧,我和他的廂房挨著,避無可避。


    「好了,」我接過飯菜就要關門,「沒別的事就不多聊了。」


    「等等。」


    沈霽白攔住我。


    我抬頭看他,神色自若:「還要說什麼?」


    他遲疑了一會兒。


    然後從袖子裡拿出幾個瓶子塞給我:「這裡蚊蟲多,你皮膚嫩,這些藥膏拿去用。」


    我盯著藥膏,有些怔愣。


    因為以前,沈霽白就數落過我。


    身子骨差,皮膚嬌,吃不得半點苦,我被蚊子咬了大串的包給廂房裡裡外外掛三層蚊帳,他還要嘲我一句「身嬌體弱」。


    怎麼可能有如今這場景。


    「你先吃點東西吧。」


    沈霽白收了手,我回過神道謝要關門,卻又聽見他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如果我走了,你會怎樣?」


    24


    晚上我偷偷摸摸翻牆出了廂房。


    避開了店裡小二,走出去三步,低頭數個一二三,下一秒,樹上就跳下來個身影。


    「你做什麼?」


    周鈺貌似有些生氣,拎住了我後頸的衣服:「回去睡覺。」


    夜色裡,他一身黑衣,月光下眉目清秀,俊朗好看。


    他其實比沈霽白還要小一歲,卻吃了許多苦。


    當暗衛出生入死,也沒什麼機會讀書寫字,名字還是我教他寫的。


    一筆一畫,握著他的手,一點點教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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