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著急得不行，喬熙哪裡是老板的對手。
老板聞言笑了，隨後轉頭朝我這兒看了一眼，接著說道：「我也不知道該說你聰明還是笨，弄了個假貨在這，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喬熙，你是不是敲代碼敲得人都傻了？」
喬熙突然警惕：「你是故意的。」
「當然，」老板自信開口，「把你騙進來，自然就能給霍時彥下套了。
「你不在乎假貨的安危，所以可以賭一把，要是我真的想合作，那正合你意。要是假的，那你自己也有辦法出去。」
他往前一步逼近，微微探過頭去，嘲弄地說：「隻不過你沒想到，被我發現了。」
看著喬熙緊繃的神情和極力護著身後人的姿態，我大腦一陣陣暈眩。
什麼叫弄了個假貨進來？
我看了一眼喬熙身後的那個人……難道，我才是那個假貨？
12
我極力回憶著之前發生的種種。
去年是我在恐怖遊戲裡工作的第九個年頭。
老板說我的業務和工作態度都很好，作為獎勵，給我開放了去往現實世界的權限。
並且說在職滿十年之後，可以在現實和虛擬世界隨意切換，如果想成家，也是支持的。
所以我才敢在遇到喬熙之後瘋狂追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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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的確，在開放去現實世界的權限之前，我隻記得自己是做什麼的，但之前的記憶卻一點都沒有印象。
可就算是這樣，和喬熙在一起後，我的記憶從來沒有斷過啊。
「所以，你不是老大？那個人才是？」
我的思緒被業務第一打斷。
他震驚無比，說話也磕磕絆絆。
「你、你們到底誰是老大？」
別問了兄弟，我現在也迷茫得很。
「別管那麼多了，你先去想辦法把四號從牆裡救出來。」
我忍著胸口的劇痛，交代道：「救出來之後，帶著其他 NPC 從副本撤離。」
「可是……」
「別可是了！」我激動道，「現在不是磨蹭的時候，快去啊！」
「噢，噢。」他踉踉跄跄站起身，快速往暗處跑去。
我在 boss 狀態下能調整自己的身體情況。
隻不過老板出手和普通玩家的傷害不一樣，我調整了好一會兒才能讓自己稍微緩過來些許。
喬熙還在跟老板僵持不下。
她極力保持著沉著，試圖跟老板談條件。
「你知道我在乎什麼。源代碼可以給你，但你得放他出去。」
老板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話。
「你真的是太天真了，既然我把你們弄進來，就不可能放了你們。
「交出源代碼還有活路，否則，我宰了你。」
13
他說著，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長刀直逼喬熙眉心。
霍時彥見狀不好，迅速將喬熙拉至身後。
隨後右手手掌一轉，一道銀光閃出，正是剛才割傷我的那把匕首。
兩方利刃碰撞，發出「錚錚」嗡鳴。
我顧不上五髒六腑的疼痛，用二十六條觸手撐著地快速爬到喬熙身邊。
「小熙，躲到我身後。」
我衝她喊道。
可我的樣子和聲音讓她根本分辨不出，她看向我時露出的表情更讓我心裡一陣刺痛。
原本是來保護她的我變成了被她攻擊的敵人。
「一個假貨，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她的真命天子了。」
老板跟另一個霍時彥還在抗衡，他尋著空隙衝我道：「他們要拿你當墊腳石，你還渾然不覺，呵，蠢貨。」
我卻沒有心思去管什麼墊不墊腳石，還在盡力想跟喬熙說清楚。
「他有恐怖遊戲的最高管理權限，你們打不過他的。小熙，你相信我，不管我的身份是真是假，但在我的記憶裡，你一直是最重要的那個，我不會騙你的。」
喬熙看似戒備，眼神中充滿了復雜的情緒。
雖然她聽不懂，但我知道，她能感受到我沒有惡意，並且現在已經開始動搖。
我伸出一隻觸角，試探地放在她手邊。
「拉著我，我帶你走。」
喬熙盯著我，像在猶豫。
「小熙，快跟他走！逃出去之後立即銷毀源代碼，快！」
霍時彥快要頂不住老板的攻勢。
他大喊一聲讓喬熙快跑，自己卻瞬間被老板扣住脖子。
「你敢走一步，我就弄死他！」
老板現在已經處在癲狂狀態，他眼底猩紅，面部肌肉不自覺抽搐著，威脅道。
「不要！」
喬熙本來馬上要握住我的觸角，可見狀後毫不猶豫地將我一把甩開。
「源代碼給你，你放了他。」
她轉身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方形的類似 U 盤一樣的物品，攤在手心，道：
「都在這裡，你放了他，我就給你。」
老板在看到 U 盤的那一刻，瞬間散發出貪婪的目光：「拿過來給我。」
他衝著喬熙發號施令。
喬熙緩步上前。
「小熙別去！」
我想阻止她，可我的觸手剛伸出去就被突如其來的利刃砍斷。
14
「不想死就好好待著。」
斷掉的觸手是老板的威脅。
沒錯，我一個假貨，沒人會在乎我的死活。
隻要我不多事，誰也不會多看我一眼。
可老板現在的狀態我太熟悉了，如果 U 盤給了他，那喬熙必定是死路一條。
我不能眼睜睜看她去送死。
喬熙此時已經走到了老板面前，而在對方即將觸碰到 U 盤時，我全神集中，猛地將二十五隻觸手全部鎖緊了他的手臂。
「啊！」
隨著老板的一聲痛呼，他手上力道立馬松懈，將霍時彥一把推了出來。
我撤出一隻觸手接住霍時彥，他這時候已經幾近昏迷，但戴著口罩的臉依然模糊。
我也沒有心思管這些了，隻是將人送到喬熙身邊，大喊道：「你有源代碼，一定知道怎麼出去，快走！
「快走啊！」
老板不知道搞了什麼動作，我的身體開始不自然地出現要融化的跡象。
喬熙扶著霍時彥，腳步有些發僵，她看了我一會兒，有種復雜的情緒在她眼底遊走，可未等我探究，就聽她衝老板笑道：
「我安排的假貨怎麼樣？我可要全身而退了。」
說著便朝著剛才被電流劈裂的牆跑去。
「站住！給我站住！」
老板目眦欲裂，他瘋狂地掙扎著要擺脫我的束縛，可我為了喬熙用了自己所有的力氣，他根本掙不開。
我的身體熱得更厲害了，意識也開始模糊。
我隻感覺到老板拖著被我緊緊束縛的身體往喬熙那裡追。
而就在喬熙打開出口的時候，他掙脫了我的束縛，一把將我扔到旁邊，隨後伸手去搶喬熙手裡的 U 盤。
我奮力爬起身，突然感覺到有一股異樣的電流鑽進了腦子裡，然後瞬間炸開。
這股力量讓我感覺整個頭都痛到抽搐。
最後還是喬熙的聲音把我從恍惚中喚醒。
「時彥---」
我猛地睜開眼，發現進來的另外兩名玩家寸頭男和樸素男都醒了過來，現在正和霍時彥一起抵擋著老板的攻勢。
而喬熙在看到我站起來的那一刻，忽然淚如雨下。
緊接著，她打開了副本的出口，在我震驚的狀態中一把將我推了出去。
我感受到我的觸手和身體在逐漸恢復成正常人的形態，思維也漸漸開始清晰。
喬熙的身影離我越來越遠，我害怕得要命，想要趕緊拉住她。
可是她卻衝我搖頭。
她恢復了冷豔的神情，單手向空中擲出一個方形物體，高喝一聲：「滅！」
隨後，一陣刺眼的白光閃過，我瞬間失去了意識。
15
再睜開眼時，我回到了和喬熙的家裡。
隻不過家裡有些變化。
所有屬於喬熙的物品全部消失，就連曾經我們一起拍過的合照上，她的臉也變得模糊。
我頹喪地癱坐在沙發裡，看著桌上她使用過的最後一個水杯也漸漸變成透明，突然間，我心裡好像空了一塊。
「叮---」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讓我冷不丁一顫。
我急忙回過神，跑到臥室，發現是我自己的手機響了。
我解開鎖屏，發現上面是一條未讀短信。
發件人：小熙。
【時彥，你平安到家了吧。對不起，騙了你這麼久。之所以沒有早點向你坦白是因為怕你會意氣用事惹來禍端。但實際上，我好像也沒有把事情完美解決。
我們的相識在被你遺忘的多年前，當時，我們隻是異時空恐怖遊戲研發中心的兩名普通職員。但因為後來我們能力太過突出，被當時的大老板挖走做了無限流副本。
一開始還沒什麼，但問題出在大老板的弟弟身上，他心術不正，害死了自己哥哥，把遊戲控制在自己手裡，讓我們給他創造收入。而你發現了當年大老板死去的真相，要去異時空管理局告發他，他就再次使壞清除了你的記憶，之後和你籤訂了終身契約，如果他不死，你永遠都無法脫離。
不過好在你當時把遊戲的源代碼偷偷給我，又想辦法將我送到了現實世界，否則我們恐怕真的要永遠受他的控制。
我在現實世界的這些年，一直都在想辦法救你出來，但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直到一年前，他給你開通了通往現實世界的權限。
其實他的主要目的是讓你引出我，將我帶進遊戲裡交出源代碼。但沒想到你個戀愛腦竟然一門心思隻想談戀愛，還想辭職，這可把他氣壞了。所以隻能自己來找我，用合作的借口騙我進去。
幸好我長了個心眼，用自己僅存的能力修改了一點數據，給他使了個障眼法。其實這次進來的五位玩家，除了我之外，全部都是假的。是我用代碼寫出來的虛擬人物。而寸頭潑在牆上的東西，就是打開副本大門的鑰匙。
時彥，我來到現實世界後能力在不斷減弱，能做到的隻有這些，當時我答應他進遊戲之前就知道，這次我隻有一次機會。
我進去之後不久就感受到了你的存在, 你雖然躲得及時，但還是會露出馬腳, 認真說，觸手很可愛。
時彥, 我大概以後都不能陪著你了，但我一直以來的期望就是你能重獲自由。我的痕跡會漸漸消失, 也許用不了多久也會在你的記憶中逐漸泯滅。
別難過, 時彥, 希望你以後的每一天，都平安、健康、快樂。】
緊接著文字的最後, 是一張照片。
照片的背景昏暗，隻有黃昏即將消失的微弱光亮。
喬熙在鏡頭前，指著身後的柱子, 原本冷酷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而那根柱子的兩邊, 飛揚著幾條黑乎乎的觸手。
這是她拍到的, 我們兩個最後一張合影。
看到這裡, 我已經泣不成聲, 她是為了救我才被永遠留在了那裡。
源代碼被毀, 恐怖遊戲不復存在，我就是有心去找她都無能為力。
我盯著手機上她殘存的樣子, 想要努力把她的容貌記在心裡。
可是老天不給我機會，隻能讓我眼睜睜看著她再一次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16
三年過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 我總感覺自己每天都在遺忘什麼。
一開始還能有些模糊的影子, 但後來越來越淡。
直到現在, 如果不是自己刻意去想，我根本都想不起來自己還丟失過記憶。
我交了很多朋友，他們都很羨慕我的生活，說我灑脫又充實。
可隻有我自己知道, 我其實孤獨又麻木。
又是一年春。
公司組織野外踏青，我覺得沒意思，不想去。
但在同事的遊說之下還是硬著頭皮去了。
一整天，有各個部門的女同事來跟我搭訕。
有人問我為什麼都不理人，我說她們雖然長得都挺好看，但沒有一個是我喜歡的。
對方笑了，問：「你喜歡啥樣的？」
我仔細想了想：「臉臭的, 酷姐。」
他們笑我神經病，誰不想找個軟軟甜甜的女朋友，酷姐多難追啊。
我不想解釋, 隻是搖搖頭。
露營到了傍晚, 大家開始收拾東西。
「老大你跟我們說實話，你是不是要跳到隔壁乙遊跟一群美女談戀愛？」
「-「」我趕緊衝人道歉, 心說這也太寸了。
不料對方一抬頭，一張高級厭世臉出現在我眼前。
我頓時感覺一股電流直衝天靈蓋, 半天才緩過神。
「沒事。」她高冷開口。
我鬼迷了心竅, 一時口不擇言, 張嘴就是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說完才發覺自己的唐突，頓時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對方大概也沒想到，愣了一下, 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她伸出手，說話的語氣裡也帶上了笑意：
「你好，我叫喬熙。」
-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