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媽 16 歲的時候,馬香蘭為了三千塊錢,把她嫁給了我爸。
因此釀造了她慘痛的一生。
不,也許從她一出生,就注定孤苦悲慘。
我曾許願,願意用我的生命換年素素的幸福,她這輩子太苦了。
結果年素素S後的第二天,我一覺醒來,看著粗糙而癟皺,布滿老繭的手。
我竟然穿成了我外婆。
1
我睜開眼,盯著低矮破舊的木頭天花板,有一瞬間的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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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在我媽積勞成疾的三十多年裡,最終油盡燈枯,還是走了。
而我,在給她擦拭完身體後,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此刻,看著陌生又有點熟悉的老房子,我心中有種恍如隔世的詭秘感。
我心下大駭,生出一個荒誕至極的念頭。
動作凌駕於意識之上。
我猛地跳下床,走到桌上的黃色銅鏡前,斑駁的鏡面浮現出一個人影。
借著月色,我看清了我的臉。
眼前的人,比我印象中要年輕上許多。
我竟然穿成了馬香蘭。
那個生了我媽卻造就了她一生困苦的刻薄封建的女人。
那我媽呢?
她是不是還活著?
我迫切地尋視起來。
我的眼睛往四周轉了一圈,先是看見了正躺在床上蓋著棉被呼呼大睡的年長貴,然後在門邊的一個草席上看見了我媽。
我媽隻蓋了一條沒有被套的舊毛毯,蜷縮著身體小小的一團,皺著眉頭淺淺地睡著。
十一月份,已經過了冬至,天氣本來就冷,又是鄉下,天黑乎乎的一片,窗戶上凝結著一層霜,比大城市還要冷幾分。
昨天親眼目睹她的S亡,今天又看到她單薄瘦小的身影,我的心像是被人大力地揪了一下,心疼壞了。
我走到我媽身邊,輕輕握了握她的手。
果然,她的小手冰涼涼的,幾乎沒有什麼溫度。
我媽的手動了動,像是要醒。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聲音細小:「媽媽……天亮了嗎?那我起來做飯了。」
聽到她這樣說,我的眼眶瞬間湿潤。
我想起以前,她一天打三份工,一天到晚不見人影,可即便如此,她依舊堅持每天給我做早飯,五點的班,她會凌晨四點就起床,隻為了讓我早上不挨餓。
因為,她聽人說,不吃早飯是會得胃病的。
給我做完早飯她就趕著出門,然後掐著我起床的點,抽空給我打電話:「笑笑,天亮啦,該起床吃飯啦。」
「媽,我帶……」我清了清嗓子,「媽,帶你去床上睡。」
我媽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然後期待又羞怯地問道:「可以嗎?」
我鼻尖酸澀,忍住想問她是不是沒上床睡過的衝動,然後點點頭,一把把她從草席上抱起來,就往床走去。
我媽瘦得厲害,肩膀胳膊處的骨頭凸出又硌人,我隻輕輕一抱,就抱起來了。
走到床邊,一看到被馬香蘭養的白白胖胖的年長貴,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上輩子,我媽為了躲齊文強,帶著我邊躲邊藏的時候,年長貴,也就是我舅舅。
威脅她如果不給錢,就告訴齊文強我們的下落。
那時候,我媽一個身無長技的女人,又能找到什麼像樣的工作呢,更何況還帶著一個要吃飯,要上學的孩子。
馬香蘭助紂為虐,年長貴從小欺負我媽習慣了,那時,我媽一個月七八百的工資還要分他一半。
有一年廠裡績效不行了,大面積裁工,我媽徒然失了工作,實在拿不出錢來。
「姐姐給弟弟錢,天經地義!」
「沒錢?沒錢等著齊文強來找你們吧。」年長貴嘴邊耷拉著半支煙,惡狠狠地說道,「你以為我開玩笑吶?!」
後來齊文強找到我們,追著我媽打了一條街。
「不要!你是壞人,不許你打我媽!」
我哭得撕心裂肺,衝向我媽,企圖用五六歲的身體反抗三十多歲成年男人的力量,要保護她。
我媽卻SS地把我護在懷裡,不放手。
那天晚上,我媽被打得在大街上站不起來。
齊文強發泄夠了,粗暴地把我媽衣服口袋裡僅剩的二十塊錢拿走。
「小畜生。」齊文強看了我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有本事讓你媽再躲啊,下次讓我找到,看老子不打S你們!」
往事歷歷在目,我這輩子最恨的人有三個,齊文強、馬香蘭,還有就是現在正躺在我面前的年長貴。
盡管現在他看起來隻有八九歲的樣子,我依然無法將他和前世的年長貴分離開來。
我溫柔地把我媽放到床上,然後對著年長貴的屁股就是一巴掌:「起開!讓你姐睡!」
年長貴睡得S,絲毫沒有反應。
我媽坐起身子要下床:「讓弟弟睡吧,別把他吵醒了,我睡草席睡習慣了。」
「以後你就睡床。」我佯裝生氣,唬道:「別再說要睡地板,不然我要生氣。」
我媽怕我真的生氣,不敢吭聲了,她怯懦的眼睛裡有些許迷惑,也許是在奇怪馬香蘭怎麼突然變了性。
竟然會讓她上床睡覺。
我不去理會她的疑惑,直接朝著年長貴的屁股踢了一腳。
這一腳下了我八成力氣,果不其然,年長貴被疼醒,龇牙咧嘴道:「誰?誰敢踢你小祖宗!」
我吼道:「還祖宗,老子才是你祖宗!」
「媽!」年長貴捂著屁股,不滿地嘟囔:「你幹嘛啊,還讓不讓你寶貝兒子睡覺了。」
說完又閉上眼睛,準備繼續睡覺。
我不是馬香蘭,可不慣著他:「睡什麼睡!快起來,讓你姐睡!」
我把年長貴的棉被一掀,冷空氣讓他打了個寒顫。
「憑什麼,憑什麼給她睡!」年長貴搶著被子,蠻橫地撒著潑,「她就該睡草席!」
我一巴掌呼到他的腦袋上,「吵什麼吵,再吵趕你出去!」
年長貴被我打懵了一瞬,回過神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嘶吼道:「媽!你竟然打我!」
「打你怎麼了?」我瞪著眼睛,「老娘告訴你,以後你要是再敢欺負你姐,有你好果子吃!」
「我可是家裡唯一的男人,以後你要指著我養老的,你竟然打我,到時候你老了我不養你!」
馬香蘭生下年長貴沒幾個月,年良就失足落河裡淹S了。
那個年代,男人就是天,所以年長貴自然成了她心尖上的一塊寶。
「我有你姐就夠了,我這輩子沒指望你。」我冷笑道,「你現在不給我滾下床,不說你給我養老,我現在就不養你,讓你餓S在外邊!」
年長貴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媽,你病了吧?」
我不再多說,順手抄起放在床邊的竹掃把,就往他身上打。
年長貴嚇得立馬跳了起來,忙不迭地往床腳躲去,見我是動真格的,撇著嘴不情不願地往門口的草席走去。
我拉著我媽躺下,棉被裡還有年長貴的餘溫,棉被之下,她隻露出一雙懵懂新奇的眼睛。
我把她摟在懷裡,希望她的身體快點熱起來,「怎麼了,睡不著嗎?」
「有、有點不習慣。」我媽有點結巴,「很久沒和媽媽一起睡了。」
我學著她以前的樣子,一下又一下地拍著她的背,「以後天天和媽媽睡,快睡吧,我的寶貝女兒。」
我媽聽話地閉上眼睛,悄悄屏住了氣。
好一會兒,才傳來平緩的呼吸聲。
這邊剛睡,那邊卻睡不著。
年長貴蜷縮在草席上,哀求中帶著點撒嬌的意味:「媽,我好冷,我要睡床!」
我裝作沒聽見,把媽媽抱得更緊了些。
2
第二天一早,我醒來打算給我媽做早飯,一摸才發現床半邊是空的,棉被也已經沒什麼餘溫了。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菜油香味。
我趕緊起床,走進廚房。
隻見我媽正蹲在水泥做的老式灶臺上生火,小小的臉蛋上還蹭了點兒煙灰。
年長貴一晚沒睡,這會兒正坐在桌前囫囵地咽著饅頭。
饅頭有圓的、扁的,大的、小的,形狀不一並不好看,一看就是我媽做的,彼時她還是個小孩,手法沒有我記憶裡那麼熟稔。
小時候我們沒錢買早餐,她經常變著法做包子給我吃,又好吃又好看。
「媽。」我媽從灶臺裡抬起頭,臉上浮現出一抹慚愧的羞紅,「我今天起晚了一點點,隻來得及做饅頭,鹹菜還沒炒好。」
「媽!」年長貴嘴裡塞著饅頭,說話含糊不清,「年素素偷懶,隻有饅頭,害得我嘴裡都沒味兒!」
我走過去二話不說就把他手裡的饅頭搶走,「沒味是吧,沒味不要吃了!」
我把裝著饅頭的大碗拿到灶臺邊,「囡囡來,我們吃!」
「快吃,不要生火了,做什麼鹹菜啊。」我塞了一個饅頭到我媽手裡,「你做的什麼媽都愛吃。」
我媽呆愣愣地對著我眨了眨眼睛。
「快吃呀,看著我幹嘛?」我點了點她的腦門,「這一碗的饅頭你要是不吃完,我可不認你這個女兒哦!」
我媽趕緊咬了一小口:「我吃,媽別不要我!」
年長貴跳下桌,走到門口,一臉的吃驚和憤怒:「我要告訴大伯,你們欺負我!」
我充耳不聞,徑直把我媽抱到桌前坐下,吃起饅頭來。
別說是他大伯,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怕。
沒過多久,大門被人砰的一聲踹開。
年明怒氣衝衝地走了進來,踢了一腳飯桌的凳子,凳子立刻歪著倒在了地上,「馬香蘭,你敢欺負我們年家的孫子,是不是找打!」
我媽被年明嚇得不敢再吃,隻緊緊抓著手中的饅頭。
年長貴有人撐腰,一臉趾高氣揚地站在年明身後。
我把我媽抱起來,鎖在了裡屋。
我媽SS地扒著門,哭聲從裡面傳來:「媽,媽,你放我出去!」
我透著門的縫隙安撫她:「囡囡乖,你把手裡的饅頭吃完了,我就把門打開。」
然後氣勢洶洶地起身拿起廚房的菜刀走到年明身前,「你想幹嘛?」
那個年代都是男人當家做主,女人社會地位非常低,幾乎沒有哪個男的不打女人。
「反了你!」年明看到我不僅不肯示弱,反而拿起了菜刀,他的兩隻眼睛瞪得極大,揮起手就想打我,「看我今天不替我弟教訓教訓你!」
他兇我更兇,我隻覺得渾身的氣血上湧,舞著菜刀就要往他落在我身上的手上砍去。
以前的馬香蘭一聲男人大過天,對年明可是畏懼尊敬的很。
年明見我真的看砍人,急忙收回手,身形也跟著踉跄了一下,「馬香蘭,臭娘們兒你他媽瘋了是吧?!」
「我是瘋了!」我咆哮道:「我馬香蘭一個女人拉扯兩個孩子,日子有多苦你年明不是不知道!」
「有本事你今天就打S我,沒本事今天就讓我砍S你!」
「大不了我帶著女兒一起S,你就跟著我們陪葬吧!」
我拿著刀衝著年明砍,整個人處於一種癲狂的狀態。
「你以為我怕S?哈哈哈哈哈我馬香蘭一窮二白,賤命一條,看看我們兩個誰更怕S!」
年明被我追著跑,他今天本來是想教訓我,打我幾耳光震懾一下,為年長貴出氣,並沒有真的想鬧出人命。
沒想到我卻是個瘋的。
打架的不怕遇到比他會打的,就怕遇到不要命的。
馬香蘭的身子小巧,動作敏捷跑起來也快,年明人高馬大,跑起來就有點吃力了。
年明整個臉漲成紫紅色,三步跨做一步跑出了屋子,我追著他衝去了院子裡。
我面目異常猙獰:「來啊!今天看看我們誰能S成!」
這時大家都聽到動靜,院子裡已經站滿了人。
年明朝著村民大喊道:「還不快來拉架!」
不多時,三四個男人衝了進來,就要把我制服在地。
我把手裡的菜刀猛力一扔,直接落在年明的腳前五釐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