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愛慕曦玄帝君千年,陪他歷了三世情劫。
可他三世皆護著同一女子。
而我三世皆慘S,甚至五感盡失,記憶和情絲都不知所終。
再歸天界,曦玄一如既往地冷漠。
眾仙皆道我痴纏帝君,下場悽慘。
而曦玄與昆侖神女定親,那神女便是當初的凡間女子。
所有人都怕我節外生枝,曦玄也一再防範。
可他們都不知道,情絲難長的我早已心如止水。
Advertisement
1
陪著曦玄歷了三世情劫之後,我五感盡失,就連記憶也變得模糊。
我隻依稀記得我是被司命爹爹和天君派下凡的,他們要我保護曦玄。
本就愛慕曦玄的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也完成了使命。
可是這三世的記憶卻有了缺失,我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了,每次想要回想的時候就會頭痛欲裂。
凡間的經歷對於仙人來說不過是一場夢,我幹脆不再回想。
我從凡間回來已經三月有餘,在司命爹爹的照顧下我五感逐步恢復,身體也漸漸好轉。
司命爹爹掌管仙凡命運,在天界頗有威望,他又向來寵愛我這個義女,因此來看望我的人很多。
他們來了又走,每次聽見廳內的腳步聲我都伸直了脖子張望,卻始終沒有看見那個讓我牽掛的身影。
直到我康復如初,曦玄也一次都沒有來過。
2
司命爹爹大抵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恨恨道:「這曦玄忒沒良心了,有他後悔的時候。」
我不想司命爹爹為我的事情憂心,便嬉皮笑臉地哄他開心,司命爹爹拿我沒有辦法,笑著摸我的頭,可是我卻感覺到他的笑臉之後的擔憂。
我想定然是他這段時間太緊張我的身體了才會如此,幸好我沒什麼大礙了,以後又可以和司命爹爹一起去蹭太上老君的酒喝了。
我本是一株落櫻神草,機緣巧合之下被司命爹爹撿回了家,逐漸養出了神識,司命爹爹喜出望外,視我為孩兒,等我化出人形便大張旗鼓地認我為女。
自此,我也從一株沒什麼地位的小草精變成了天界司命的寶貝女兒。
我兩百歲的時候有了神識,五百歲的時候才化形。
盡管如此,在我還是一株小草的時候,我便時常會從小仙娥們的嘴裡偷聽到許許多多的天界趣事。
譬如,曦玄。
曦玄是天君之子,一出生便身負神力,被封為曦玄帝君,成為下一任天君的人選。
其實曦玄是有未婚妻的,在他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天君便為他和昆侖族的神女訂了婚。
隻是可惜的是,曦玄出生之日也是神魔大戰結束之日。
天界贏了,而昆侖一族卻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舉族覆滅。於是這樁婚事便就此作罷。
與此同時,我這棵名不見經傳的小草也終於在兩百歲的時候生出了神識。
3
我第一次見曦玄是在司命上神收我為義女的儀典上。
那時他才三百歲,在儀典上背手而立,劍眉星目,小小年紀已是儀表堂堂。
而我已經五百歲了才堪堪從一株小草化為人形並且枯黃瘦弱。
我看曦玄第一眼的時候隻覺得他渾身都散發著暖光,隻要一靠近便心生歡喜。
後來司命爹爹告訴我說,這叫一見鍾情。
我懵懵懂懂地點頭,顧不上深究什麼是一見鍾情,隻知道我想對曦玄好,好到把心都掏給他也願意。
一開始,我會送他自己也舍不得吃的千年仙果,在他練功時給他擦汗,受傷時包扎傷口,用盡渾身解數哄他開心,跟在他後面明目張膽地表達我的喜歡。
後來九重天上的仙人們開始議論紛紛,曦玄也不再對著我笑,他的眼神中是躲避和嫌棄。
我知道我成為他的困擾,我不想看他皺眉,於是變得收斂起來,隻敢在背地裡默默地對他好。
我想我一定是得了什麼魔怔,我明明最愛瀟灑自由,卻偏偏畫地為牢,任由自己淪陷。
我不敢問司命爹爹曦玄在凡間有沒有受傷,現在過得好不好。
我怕司命爹爹會恨鐵不成鋼地罵我沒出息。
權衡之下,我還是沒忍住偷偷地跑了出去。
4
我來到曦玄殿的門口,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門卻突然從裡面被打開。
鳳靈眉眼含笑地走了出來,她一身白色琉璃裙,身姿婀娜,走到門口的時候看見了我,立馬斂了笑容。
「是你啊,司命殿的小草兒,你來得真不巧,曦玄哥哥要休息了,恐怕不會見你。」
鳳靈是鳳族的公主,身份高貴,卻和我一向不對付。因為我們喜歡這同一個人,所以時常暗地裡較勁。
我雖然出身不如她,但是卻有一個手握實權的司命爹爹護著,因此她也從來在我這討不到什麼便宜。
可是今天我卻並不想同她糾纏,我想見到曦玄,很想很想見到他。
我看向門口的仙官:「勞煩通報一聲。」
仙官面上有些為難:「仙子,鳳靈公主說得沒錯,帝君的確休息了。」
可是鳳靈才剛剛從裡面出來啊。
我本想質問出口,可是話到了嘴邊又覺得好生沒趣。
身邊的鳳靈嘲諷出聲:「小草兒,你千萬別覺得你陪著曦玄哥哥歷了三世情劫就會在他心裡有什麼不一樣,凡間幾十載而已,沒人會放在心上的,哪怕你為了曦玄哥哥抽掉了自己的情絲,他對你也不過如此。」
情絲?我抽掉了自己的情絲,我怎麼不記得這回事了。
鳳靈的聲音在我的腦海裡激蕩,控制不住的回憶讓我的神識受到劇烈的撕扯。
我猛地吐出了一口血,身子虛弱地蜷縮在一起。
鳳靈也被嚇了一跳,她急忙上前查探,又別扭地說道:「你可別碰瓷啊,我不過說了你兩句,你往日懟我的時候可比這狠多了。」
門口的仙官見狀也連忙讓人去叫人。
鳳靈探了探我的脈:「你怎麼這樣虛弱?還有,雖說抽掉情絲會痛苦非常,可是我們神仙的情絲是會恢復的啊,你的怎麼還是空空的呢?」
「我不記得了。」
「什麼?」
我虛弱地開口:「情絲的事情,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鳳靈皺著眉頭還想要問些什麼,殿內正廳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也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門內之人身姿縹緲,周身盡是靈力湧動,仿佛被月光籠罩一般。
我偏頭看向曦玄,卻冷不防地撞進他的眼睛裡。
他很不耐煩,盡管他極力掩飾,我還是從這樣的眼神中察覺到了。
若是以前,我一定會不在意地上前對他噓寒問暖,殷勤備至,畢竟我從來都沒有被他的冷漠打退過。
可是現在,我卻覺得很冷,心底好像破了一個窟窿,冷風倒灌。
我盯著曦玄的臉,感覺既熟悉又陌生,卻再也生不出像從前那樣的歡喜。
曦玄沒有看我,負手而立,站在我的面前,開口問道:「你又怎麼了?」
我把眼睛從他臉上挪開,拖著沉重的身體勉力站了起來:「沒事,隻是還沒恢復好罷了。」
「既然還沒有恢復好,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恰好路過。」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我從來沒有用這樣生硬的語氣同曦玄講過話,在曦玄面前我永遠開心快樂得像隻嘰嘰喳喳的小鳥。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冷凝。
鳳靈適時地開口:「那什麼,曦玄哥哥,我先把小草兒送回家,你好好休息哈。」
我點了點頭,想要隨鳳靈離開。
曦玄卻在我轉身之際,冷冷開口:「若你是因為凡間的事情同我置氣,我可以補償你,靈丹妙藥,神兵利器,你盡管開口。至於情絲,反正神仙的情絲毀了還可以恢復,也不是什麼大事。」
我的心沉了一瞬:「不用了,這些事情帝君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我說話的時候沒有回頭,卻仍然感覺到身後曦玄的氣壓越來越低。我卻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隻想趕快離開這裡。
5
鳳靈跟著我回到了司命殿,一路上對我不斷地探究。
「你這小草兒,按理說沒了情絲還有記憶啊,你怎麼這麼反常,你現在對曦玄哥哥這樣,等你情絲恢復恐怕腸子都要悔青了。」
「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哦,曦玄哥哥現在肯定以為你情絲已經恢復了,現在肯定在生你的氣。」
「你不會是在趁著這個機會在欲擒故縱吧,你好陰險啊你。」
看著鳳靈絮絮叨叨的模樣,我忽然有些理解為什麼曦玄不喜歡以前的我了,以前的我嘰嘰喳喳的程度比鳳靈可不差啊。
鳳靈她說得對,我雖然沒了情絲,可是卻還有深刻的記憶,記憶連心,否則我也不會偷跑出去看望曦玄。
可是現在,我卻突然有些釋懷了。
「鳳靈,我叫落櫻,不叫小草兒。」
「啊?」
以前我和鳳靈互懟的時候,她叫我小草兒,我叫她小鳥兒,我們經常為了曦玄吵得不可開交。
我覺得這稱呼現在該改過來了,這比為了曦玄爭論更有意義。
鳳靈仿佛不認識我了一樣,直呼著「我中邪了」離開了司命殿。
鳳靈離開後,我癱坐在地上,緩緩地向自己體內情絲處探去。
情絲處,空空如也。
我有些沒力氣,扶著桌角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走到藥盒邊,拿起司命爹爹給我煉制的丹藥吃下,才感覺一股暖流淌過全身,身體有了些好轉。
我為曦玄丟了情絲,又身負重傷,他也不曾憐惜我一分,哪怕是出於朋友間的關心也沒有。
我想,或許沒有情絲也是一件好事。
6
對於沒有凡間的記憶這件事情我本來是不在乎的,可是我在凡間丟了情絲我自己卻不記得這件事讓我耿耿於懷。
那日在曦玄殿前,鳳靈親口說出我丟了情絲的事情,想必她知道些什麼。
聽聞,鳳族有一輪因緣寶鏡,可以看見六界過往景象,不知道鳳靈是不是偷看了寶鏡才知道的。
我找到鳳靈想要問問清楚情絲的事情,如果能恢復凡間的記憶當然更好。
鳳靈很意外我會主動來找她幫忙,卻還是得意地笑了一下說道:「要我告訴你也可以,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我總不能白幫忙吧。」
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隻是不知道鳳靈要提什麼條件,會不會為難我。要是條件太苛刻,我就放棄。
「你的條件說來聽聽。」
鳳靈眼珠一轉,頗有些挑釁地說道:「我也不為難你,隻要你把當初曦玄哥哥在蓬萊山上帶回來送你的那根骨笛送給我,我就答應你。」
「骨笛?」
「是啊。」
鳳靈說的是那支用蓬萊神獸的趾骨做成的骨笛,它有一個特殊的作用,就是可以召喚曦玄,曦玄將自己的心尖血滴在上面,與骨笛產生感應,隻要吹響骨笛,曦玄就會立刻現身。這是我曾經萬分珍視的東西,從不離身。
那是曦玄第一次出去歷練。
天君一直對曦玄抱有很大的期望,因此對他的教導也十分嚴格。那時候曦玄常常會因為修煉弄得渾身是傷,他毫不在乎,可是我每每看到卻總是要哭上半天。
有一次,我偷偷拿了司命爹爹收藏的寶器,想要在曦玄修煉的時候替他擋一擋,卻沒有想到因為使用不熟練,直接將雷擊吸引到了我這裡。
等曦玄發現我的時候,我已經身受重傷了。
他抱起我一直跑,一直跑,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曦玄的慌亂。
雖然身上很疼,可是我的心裡的甜蜜卻慢慢滋長。
那時候我想,曦玄果然還是很在乎我的。
隻是現實還是給了我狠狠一擊。
後來曦玄自請去蓬萊山歷練,他滿身是血地歸來,送了我這根骨笛。
看見他受傷的樣子,我怔在原地,身上也如萬蟻噬咬一般,痛得不能自已。
曦玄在眾仙面前一步一步走向我,他說:「這支骨笛,還你的情意,我們兩清,以後不要再跟著我。」
他浴血歸來,隻為跟我一刀兩斷。
自此,我也成為天界笑柄。
有人說我痴纏帝君,令人不齒。
有人說帝君還是對我有情的,否則不會送我這麼珍貴的骨笛。
眾說紛紜之下,我第一次不敢再明目張膽地靠近他。
我將骨笛收下,帶在身上,不過不是為了證明曦玄對我有情,而是想通過骨笛感應知道曦玄有沒有危險。
鳳靈曾經因為這支骨笛無數次吃味,現在她向我要它。
我輕輕一拽,仿佛拽掉了什麼羈絆,然後白玉般柔滑的骨笛出現在我手裡,閃著微弱的光。
腦海裡開始閃過我和曦玄曾經的點點滴滴,開心的,傷心的,嫌棄的,溫暖的。
曦玄不要我,毋庸置疑。
我輕晃了下頭,不再猶豫,把骨笛遞給鳳靈。
「它是你的了。」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