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許成歡仗著救命之恩,欺負了裴家小公子裴琅十年。
裴家小公子恨極了許成歡,總和我說有機會要千百倍還回來。
可後來,許家被抄家,許成歡變成軍妓。
他卻在和我的新婚之夜,不顧一切地闖去軍營救人。
我穿著嫁衣跟了過去,半路被山匪劫走。
山匪給裴琅連發三封急信,讓他拿贖金來救人,卻都如石沉大海。
等我自己千辛萬苦逃回去的時候,裴府在為娶平妻做準備。
所有人都讓我識大體,斷定我這個孤女無路可退。
Advertisement
我卻在裴琅娶平妻那日,給了所有人一個驚喜。
1
「裴家小將軍和夫人在發喜糖呢,看著可真是登對啊。」
「呵,那才不是小將軍的夫人。」
「竟然不是嗎?裴家小將軍不是三日前和謝家小姐成親嗎?」
「聽說小將軍新婚之夜就逃了,就為了救這位姑娘。」
「這是小將軍青梅竹馬的小表妹,後日就要娶為平妻的。」
那女子是裴琅最恨的許成歡。
我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到裴家門前。
眾人見我,紛紛讓路。
周遭都是詫異的目光和細碎的議論。
「這是誰呀?怎麼穿著嫁衣?嫁衣破破爛爛的,別是碰到了歹人吧。」
「噓!別胡說,這位就是謝姑娘。」
「什麼謝姑娘?嘶!是謝如意!」
走到裴家門口,裴琅見我,先是驚喜,然後就是震怒——
「謝如意,你終於舍得回來了?」
我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問道:「山匪給你發了三封急件,你為何不來救我?」
裴琅面色沉了沉,「夠了!精心設計一出苦肉戲有意思嗎?你是已故鎮國公府的孫女,武藝不凡,哪個山匪敢擄你?」
「可是如果呢?萬一呢?」
「沒有如果!沒有萬一!」
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幹了一般,我再堅持不住,暈倒在了地上。
最後的意識裡,看到的是許成歡慌張躲進裴琅懷抱的情景。
而裴琅將那個他曾經最恨的人,小心翼翼地抱著哄著。
2
再恢復意識的時候,就聽到門外有說話的聲音。
「如意姐姐還在生氣嗎?要不然我進去和她解釋一下吧,畢竟是因為我,如意姐姐才鬧脾氣離家出走的。」
裴琅應該是搖了搖頭。
許成歡苦澀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我以為琅哥哥你喜歡的女子應該是不一樣的,應該有能接受孤苦無依的我的胸襟氣度的。我沒想到,她竟然因為賭氣,在新婚之夜就離家出走。」
「我要怎麼做才能讓她知道,我並沒有要和她爭什麼。我經歷了抄家流放的大起大落,早已經看淡了榮華富貴。如今會站在這裡,隻是想要求一個安身之處,在姨母跟前盡盡孝心。」
「如果如意姐姐實在不能接受我,那我還是回去我該待的地方。左不過就是我的命,大不了S了幹淨。」
「小歡!」
裴琅又急又痛地叫了一聲。
接著就是低低的啜泣聲,和衣服布料摩擦的聲音。
不用眼睛看,我就能在腦海裡描繪出房間外的畫面來。
我煞風景地出聲打斷。
「阿琅,你進來。」
外面陡然一靜,然後就是低低的嬌呼聲。
過了七八個呼吸的時間,裴琅才推門進來。
他在我身邊坐下,若無其事地探過手來要摸我的額頭。
我側開頭,裴琅的手落了空。
裴琅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伸手將我的腦袋捧正:「如意,我和許成歡什麼也沒有的。你知道的,我厭惡憎恨了她十年。隻是,許家於我們裴家有恩。她如今落難,我不能不管不顧。」
「不管不顧到非要娶她為平妻?」
裴琅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如意你最是懂事識大體的!道理我已經跟你說明白了,你還是先冷靜地想一想吧。」
裴琅起身要走,側頭看我一眼,沉聲道:「今日吉時我娶小歡為平妻,我希望你能做好一個正妻的本分。」
丟下警告,裴琅轉身就要走。
我卻坐起身,喊住他:「阿琅,你記得當初求娶我時許的諾言嗎?」
裴琅腳步一滯,沒有回答。
我繼續道:「你說,要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此生,絕不納二色。」
「可是,阿琅我們如今新婚不過數日,你就要娶平妻了。」
裴琅還要解釋,卻被我打斷了——
「你不必解釋,你我都知道能安置許小姐的辦法絕對不止你娶她做平妻這一條路。但你偏偏選了這一條路,是藏著什麼樣的心思?」
我神色冷靜,一雙眼眸裡全是清明通透。
裴琅臉上閃過狼狽之色,赫然呵斥我:「謝如意,你看看你自己什麼樣子?哪裡有半點將門嫡女的胸襟和氣度?」
我啞然,半晌找回自己的聲音:「可是她是許家的女兒,她的父親貽誤戰機,讓我們謝家兒郎在那場戰役中S傷殆盡。」
裴琅卻是嗤笑一聲:「那是她父親的過錯,與小歡何關?彼時,小歡還隻是一個不知事的小姑娘。謝如意,我不曾想到你竟也是那種心胸狹隘,是非不分之人,真是令我失望惡心啊。」
話落,就甩袖離開了。
我怔愣在原地,心口破了一個大口子,呼啦啦地漏著風。
阿琅,你不是說你最恨許成歡了嗎?
如今又為何要不顧一切地娶她?
3
裴玉婉大力推開房門,指著我的鼻子就罵:「謝如意,你拿什麼喬?如果不是你從中摻和,我哥和歡歡姐早該是一對了。」
「你現在立刻給我滾去前院,否則耽誤了吉時,損了歡歡姐的姻緣,我要你好看!」
「你還以為你是鎮國公府的大小姐啊?鎮國公府早沒了,你一個孤女不老老實實地縮著,還想翻天不成?我大姐可是貴妃,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配和我哥鬧嗎?」
「玉婉!怎麼和你嫂子說話的?」
婆母在丫鬟的攙扶下進了門,板著臉訓斥了裴玉婉幾句。
裴玉婉不服氣地小聲嘟囔著:「我又沒說錯,她一個孤女還霸著哥哥不放,要哥哥立誓此生不納二色呢。哥哥性子好,哄著她的脾氣,她倒是不依不饒地端上了。」
我捏緊了手指,誓言是裴琅求娶我的時候約定的。
那時隻有我和裴琅二人,如今裴玉婉都已經知曉了。
聽著語氣,怕是裴琅也未將其當一回事吧。
本就涼透的心,此刻微微刺痛了起來。
婆母伸手來拉我,「如意,我和你母親感情很好,也一直將你當閨女看待的。此次事情,是琅兒不對,我已經責罰過他了。」
「玉婉雖然語氣衝了一些,卻是在理的。琅兒畢竟是男子,男子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鎮國公府就剩下你這一個女娃,以後凡事還是得指著琅兒的。你背後毫無依仗,凡事都忍一忍,後面有的是福氣,不要爭眼前的一時之氣。」
「和離的女人能有什麼好下場?可別到頭來一場空,倒是平白便宜了別人。如意,你最是懂事明理,我想你一定能想通的。娘在前廳等你。」
裴玉婉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後不甘不願地被婆母拉走了。
我起身,從八寶格的角落裡抱出一個雕花的紅漆盒木盒。
都欺負我是孤女,認定我無路可退。
想要我乖順地咽不下這口氣。
可我偏偏不順她們的意。
4
前院賓客滿堂,儀式過半,我抱著木盒到了。
婆母看到我,滿意地點了點頭。
裴玉婉輕輕地哼了一聲。
一身喜袍的裴琅走過來,悄悄地拍了拍我的手背。
「如意,你放心,你永遠都是我的原配嫡妻。」
我抽出手來,將木盒舉到近前。
「阿琅,這是我送給你和許小姐的新婚賀禮。」
裴琅臉上揚起笑意,「如意你有心了。」
親眷好友紛紛露出滿意之色,都覺得我這個正妻做得很好。
就連許成歡也詫異地走到近前。
「不打開看看嗎?」
我笑盈盈地看向裴琅。
裴琅還未有動作,許成歡已經伸手過來,將盒子打開。
頓時,裡面的東西一覽無遺。
是一封有些泛黃的休書!
裴琅面上的笑意寸寸皲裂。
「謝如意!你瘋了!」
他伸手拿出那張休書,就要將其撕碎。
而我卻伸手阻止,裴琅吃痛松開。
我是將門世家謝家的嫡長女,自幼習武,武功不比裴琅弱。
否則,我一個弱女子安能平安地從山匪手中逃出來。
我將休書緩緩展開,讓在場諸人都能看清上面的內容。
【吾裴琅今求娶謝如意,立誓一生一世一雙人。此生,絕不納二色。若有違此誓,自願被休。——裴琅書】
全場哗然!
「謝如意竟然要休夫!」
「她怎麼敢?一個女子怎麼敢!」
「雖然裴琅新婚不過幾日就娶平妻是不妥,但鬧一鬧就可以了,如此不給裴家臉面,委實太潑辣了。」
「裴家後面可是盛寵在身的裴貴妃,豈是她一個孤女惹得起的?」
「太不明智了,還不如忍一時之氣,她總是原配嫡妻,誰也越不過她去的。」
眾生百相,我隻看著裴琅。
這個我陪伴十年的少年郎,面容不再似記憶中的溫柔。
5
裴琅幼年和我父親學武,算是我的師兄。
他待我極好,每回來府中都會給我帶禮物。
有時是我喜歡的點心,有時是精巧的物件。
那時候,我總盼望著裴琅來。
後來有一天,裴琅帶著傷來的。
自那之後,裴琅每回身上都帶著或大或小的傷。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許成歡打的。
許成歡是定國公的老來女,那是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因此,許成歡在萬千寵愛中長大,性子極為驕縱。
有次在街上縱馬,差點撞到小孩,被裴琅給甩下了馬。
自此,兩人的梁子就結下了。
可裴家那時隻是盛京裡一個不入流的小世家。
而且,裴琅的母親幼時受過許成歡母親的大恩。
因此,縱使許成歡以欺負裴琅為樂,裴琅也總是咬牙忍著。
就這般,裴琅被許成歡折磨欺辱了十年。
裴琅恨極了許成歡,總和我說有機會要千百倍還回來。
後來真的有了機會。
許家被清算抄家,許成歡被貶為軍妓。
裴琅該高興才是。
他卻反常地慌了,在新婚之夜不顧一切地闖去軍營救人。
絲毫不顧我和他十年青梅竹馬的情誼,也不顧我這個新婚妻子的臉面。
我看著裴琅,冷靜出聲:「裴琅,我希望你能守諾。」
裴琅臉色漲紅,又氣又怒。
他伸手指著我,手指都忍不住顫抖。
咬牙切齒恨道:「謝如意,你真是好狠的心腸!我和你解釋過了,我隻是把小歡當妹妹。隻是想要給她一個名分,讓她有個容身之所。你連這點度量都沒有嗎?」
我直接被裴琅逗笑了,而我也真的笑了。
「當作妹妹?沒見哪個男人會娶自己妹妹作平妻的。」
「裴琅,敢做不敢當,你還是個男人嗎?如此強詞狡辯,又當又立,真令人惡心!」
裴琅被我觸到痛點,眸中閃過寒光,狠道:「謝如意你給我想好了,今日若是走出我裴府大門,他日想回來就得給我像狗一樣爬著回來。」
我幾乎要不認識裴琅了。
若是有機會回到年少時,再看到被許成歡N待得遍體鱗傷的裴琅時,我定不會安慰他。
我隻會狠狠地踹一腳,再罵一句活該。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賤骨頭罷了。
我在眾人唏噓,看好戲的目光中大步離開。
6
一回到院子,我就立刻讓下人開始收拾我的嫁妝。
嫁妝才打包過半,裴府的管家就趾高氣揚地過來了。
「貴妃娘娘派了身邊的掌事姑姑過來傳口諭,謝小姐請跟奴才去前廳聽口諭吧。」
裴琅的大姐柔貴妃,也是新帝最寵愛的女子。
我斂了斂眉眼,隨管家到了前廳。
管事姑姑板著臉,一見到我就訓斥道:「還不跪下接聽貴妃娘娘的口諭!」
我掐了掐掌心,跪下了身子。
【謝家之女謝如意,不貞不靜。上不孝婆母,下不睦小姑。身為女子卻恣意妄為,本該重罰。念其乃謝國公唯一血脈,特網開一面。今令本宮身邊管事姑姑親至,好生教導德行。望其謹言慎行,不辱女子之德。】
管事姑姑念完柔貴妃的口諭,當即端起了架子。
「謝小姐,接下來一個月,將由老奴親自教導德行。望謝小姐能夠謹記貴妃教訓,好好學習。」
裴琅此時軟了幾分臉色,抬著下巴道:「如意你的性子是該好好磨一磨了。待你教導期滿,好好認個錯,這件事情也就過去了。」
我站起身來,轉身就要離開。
管事姑姑當即不悅地叫住我:「謝小姐去何處?莫不是要違抗貴妃娘娘的口諭?」
我回過頭來,笑盈盈道:「我要回謝家,姑姑也可一起去。」
管事姑姑皺眉,「胡鬧!」
「謝如意,你好大的膽子!冥頑不靈!將貴妃娘娘的口諭當兒戲!」
「你的休夫根本不作數!你依舊是謝家的兒媳婦,豈能隨意離府?」
我卻堅持要走,不然留下來受辱不成?
管事姑姑大怒,讓隨行的人上來將我拿下。
立刻有個身手不凡的女衛反剪我的雙手,將我牢牢轄制住。
管事姑姑走到近前,伸手輕佻地抬了抬我的下巴,嗤笑道:「謝小姐,已故鎮國公的掌上明珠。曾幾何時,你祖父戰功顯赫,是周國戰神。你身份顯貴,就連公主見到你都要退避三分。可惜啊,今時不同往日。你隻是一個孤女,隻能仰裴家鼻息過活了。」
「所以啊,還是老老實實地跪著,否則小命難保!」
掌事姑姑臉上閃過一抹蔑笑,抬手就要給我一巴掌長長教訓。
手伸到半空,卻是被我一把抓住。
我狠狠一甩,反手給這個老刁奴一巴掌!
「反了!反了!竟然敢違抗貴妃娘娘的口諭!」
立刻一堆人圍了上來。
而我拍了拍手,立刻也有好幾個身手了得的護衛過來。
我將貴妃的人都摞倒了。
然後在裴家諸人或幸災樂禍或厭惡或看好戲的目光下,拉著我的嫁妝浩浩蕩蕩地回了謝府。
回到謝府,不過一個時辰的工夫。
御林軍就帶了人過來。
7
「謝小姐,貴妃娘娘招您進宮問話。」
來的是御林軍副首領,他是裴家出了五服的親戚。
因為得了貴妃的親眼,年紀輕輕就混得風生水起。
此刻揚著眉,輕佻地看著我,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我和他都知道,貴妃娘娘招我問話是假,要懲罰折辱我是真。
他們裴家,當真是欺人太甚!
他裴琅要娶平妻就娶平妻,我已經退讓至此。
他們還不罷休!
非得按著我接受許成歡,還不能有半分怨言。
否則就不是一個好女人。
憑什麼?
他裴琅賤骨頭,裴家人願意陪著一起犯賤,還非得拉著我一起!
我不受這個窩囊氣!
我是一代戰神的孫女,什麼都能軟,脊梁不能軟!
是你們逼我至此的!
我的確是孤女,再無依仗。
可也因為我是孤女,所以再無軟肋!
那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既然已經無路可退,那就勇敢上前吧!
謝家姑娘,不可欺!
謝家尊嚴,不可犯!
8
我讓御林軍的人在外面等了一夜。
他們倒是想闖進來直接拿人。
但是謝家裡機關重重,若是無人帶路,硬闖進來,隻有S路一條。
次日,天光微亮。
謝府府門大開。
外面守著的御林軍頓時如臨大敵,嚴陣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