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打算親自去請。

出行前，他來到房中，借著酒意第一次對我訴衷腸。

 

「清宛，我很早就知道你了。

 

「你是魏家嫡女，爹爹在朝為官，祖父曾是太子太傅。」

 

家中教養嚴格，我照著大家閨秀的樣子成長。

 

詩書禮儀，琴棋書畫，無一不通。

 

及笄前，我隨家人上山禮佛。

 

半途見到一位賣菜的老婆婆，被紈绔嫌棄擋路，一腳踹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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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義凜然出面，威逼利誘那人留下醫藥費。

 

又拿出身上的金絲手帕，替婆婆包扎傷口。

 

宋凌霄巡營路過。

 

認出婆婆的兒子戰S沙場，另給她一筆銀子。

 

見她想把我的帕子也賣掉，買紙筆供孫子讀書。

 

宋凌霄鬼使神差多拿了一錠銀子，將繡著蘭花的帕子留了下來。

 

「再次見你，是在宮宴。

 

「你當眾彈奏箜篌，姿態清麗脫俗，婉約如蘭。

 

「陛下賜婚時，我知道是你，心中歡喜又忐忑。

 

「歡喜在於，你是我見過真正的高門貴女，賢惠美麗，是極好的妻子。

 

「忐忑是怕我戰S沙場，剩你一人守寡。

 

「新婚那日，我不是故意冷落你的。

 

「我與桃兒相依為命多年，她娘在邊境為救我而S，我欠這對母女太多。

 

「你盡心打理府邸，跟桃兒不爭不搶。我以為是你的賢惠使然，心安理得接受這一切。

 

「在戰場上，你替將士送來冬衣，不忘給我一雙厚鞋墊。我心中感動，漸漸對你有了牽掛。

 

「直到你讓陳鈺給我下媚藥，我心痛無比，驚覺深深愛上了你，怨你把我往別的女人床上推。」

 

宋凌霄說得情深意切。

 

我卻聽得波瀾不驚。

 

見我微微怔住，宋凌霄以為我被打動：

 

「清宛，若是我讓暉兒恢復神志。你原諒我，做我最愛的妻子共度一生好不好？

 

「這次，我絕不食言。」

 

20

 

我沒把宋凌霄的話放在心上。

 

失望的次數多了。

 

再信一次都是對自己的背叛。

 

宋凌霄不在京中，陳鈺的氣焰更囂張了。

 

時值金秋。

 

府裡照例要做葉桃兒愛吃的千蟹宴。

 

總跟我抱怨沒錢的管家，買來上千隻活蟹，做一桌蟹黃蒸包、蟹黃拌面、酒蒸螃蟹、紫蘇煮螃蟹、糟滷醉螃蟹……

 

一頓飯耗費千兩，奢華得令人咋舌。

 

陳鈺大為震驚。

 

有孕後，宋凌霄仍不怎麼待見她，對她的孩子不曾上心。

 

隻有我每日送去補湯。

 

見葉桃兒肆意揮霍府中資產，陳鈺挺著肚子去鬧：

 

「你把錢都花了，以後我兒子怎麼辦？」

 

葉桃兒記恨她睡了宋凌霄，用力咬下蟹腿：

 

「小叔叔疼我，錢隨便我花，你管不著。」

 

「哼！我管不著他，難道連上桌吃飯的資格都沒有？」

 

陳鈺氣哼哼，坐下跟她搶食。

 

兩人吃得跟豬拱白菜，生怕少吃一點會吃虧。

 

到了半夜，陳鈺派人傳話，說肚子痛得厲害，下半身還流血。

 

我叫人拿了帖子去請宮中太醫。

 

太醫一看連連搖頭。

 

「螃蟹性寒，孕婦吃太多會小產。」

 

陳鈺氣得涕淚橫流：

 

「小賤人一定是故意的。

 

「我自幼生長在北方，不知吃螃蟹有這樣的後果。

 

「可葉桃兒從小體弱，身邊的嬤嬤也略懂醫術，她們眼睜睜看我吃下，還用激將法刺激。

 

「夫人，她這是要害S我的孩子，你要替我S了她！」

 

21

 

可陳鈺受的刺激過大，導致失心瘋了。

 

她發了狠，逮住葉桃兒拼命扇耳光。

 

不一會兒，葉桃兒的臉蛋腫得老高，牙齒掉了兩顆。

 

她哭哭啼啼要來烈性瀉藥，打算狠狠報復。

 

可陳鈺小產本就體虛。

 

用藥過猛，導致當晚腹瀉多次，體虛身亡。

 

我想把人交到官府。

 

可管家將葉桃兒保護起來，送到了郊外的莊子，聲稱等將軍回來定奪。

 

丹蔻目瞪口呆：

 

「葉桃兒都S人了，怎麼把她保護起來？

 

「鈺姨娘也活該！她要助胎藥時，你便說過強行有孕的胎兒很難留住，影響將來受孕。

 

「好不容易懷上了，她不安分待著，偏找葉桃兒掐尖，兩人真是半斤八兩。」

 

我頭也不抬，給暉兒縫制冬日的衣衫：

 

「急功近利的人多得是，自己造的孽隻能自己承受。」

 

22

 

宋凌霄受了重傷。

 

據身邊的人說，他尋到華神醫時，那老頭正盯著懸崖邊上的一株金色寶蓮。

 

「將軍唯恐神醫摔了，打算親自去摘。

 

「怎知中了跟蹤的敵軍埋伏，掉下山崖，被山中的河水衝到下遊。

 

「幸虧華神醫的醫術高明，才保住了性命。」

 

我去看望時，宋凌霄烏發凌亂，面容蒼白。

 

「清宛，我把神醫請來了，暉兒一定會恢復神智的。」

 

不愧是天下第一名醫。

 

華神醫替暉兒針灸七日，開下服用的藥方，我兒渙散的眼神竟慢慢聚焦。

 

「阿娘。」

 

他伸著瘦小的胳膊，緊緊摟住我的脖頸。

 

抱著痴傻了一年有餘的小兒，我淚流不止。

 

宋凌霄同樣欣喜：

 

「清宛，讓神醫替你把脈，一定能治好你的不孕症。」

 

「不必！」

 

「為何？」

 

「我難產是真，不孕是騙你的。」

 

他滿臉困惑。

 

「可你說過，若我救回暉兒，你會跟我重新再來的。」

 

「那是你說的，我沒答應。」

 

我把一杯茶倒在地上：

 

「將軍英明，應當明白覆水難收的道理。」

 

「為什麼？從前我傷害你多次，都能原諒我。寒冬的棉衣，春天的草藥，夏季的涼席，秋日的蟹膏，你每次派人送來，我心中是歡喜的。」

 

我打斷道：

 

「錯了！我不是為你做，是為宋將軍做的，是為我兒的父親做的。」

 

宋凌霄的臉瞬間蒼白，腳步略微踉跄了一下。

 

他聽懂了。

 

看在家國天下的分上，我可以敬他重他，盡好將軍夫人的職責。

 

唯獨不再愛他。

 

23

 

葉桃兒闖了進來。

 

看著受傷的宋凌霄，嗔怪道：

 

「小叔叔，你回來那麼多天，怎麼不派人傳話？

 

「我在莊子吃不好睡不好，難受S了。」

 

她以為我會告發陳鈺的事，惡人先告狀：

 

「小叔叔，你的小妾不是我弄S的。夫人一向不喜歡我，她說的話做不得數的。」

 

人蠢當真沒藥醫。

 

葉桃兒不是第一次害S人。

 

每次都有宋凌霄兜底。

 

聖上都不會多說半句。

 

本以為S個無關要緊的小妾，隻要宋凌霄不在意便成。

 

可這次不同了。

 

陳鈺的父親拼命想往上爬，他想宋凌霄內疚，要將軍府給個說法。

 

如果想放過葉桃兒，必須拿籌碼交換。

 

我看著宋凌霄沉沉的雙眸，開口道：

 

「葉姑娘在螃蟹宴下藥在先，指使婢女在茶水放瀉藥在後，鈺姨娘的S應該給個交代。」

 

葉桃兒想要分辯，他讓她先出去。

 

24

 

屋裡隻剩二人。

 

宋凌霄嘆了口氣：

 

「清宛，你總怪我偏袒桃兒。

 

「你可知，我的命是她娘親所救，這份恩情是一輩子都還不完的。」

 

我輕笑一聲：

 

「知道啊！你說過的，所以我去查了。」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十三歲的宋凌霄，有過年少荒唐的時候。

 

他急於立功，帶著百餘人的隊伍，想捉拿敵國副將。

 

怎知落入敵人陷阱。

 

隻有他一人逃出。

 

受到百杖軍棍處罰後，宋凌霄賭氣跑去一棟看起來讓人放松的酒樓。

 

怎知遇到了葉桃兒的娘。

 

她是邊境的J女頭子。

 

不知讓多少姑娘失去貞潔。

 

偏這樣的人，在敵國副將手中，救下傷口未愈的宋凌霄，還被刺了一刀。

 

臨S前，葉桃兒的娘託孤，求他照顧好女兒。

 

那年，葉桃兒隻有五歲。

 

看起來可憐極了。

 

宋凌霄陷在過去的回憶裡：

 

「我自幼喪母，她因我沒了母親。同病相憐，讓我對她很是疼惜。」

 

我冷冷打斷：

 

「你漸漸愛上了她？為何不娶她？」

 

「不行！葉桃兒的娘在那種地方開妓院，難保沒接待過敵國士兵。」

 

「我宋家祖訓有雲，絕不與敵國後代通婚，否則下去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我險些笑出聲。

 

宋凌霄一邊對葉桃兒有非分之想，一邊害怕她會連累他丟了高官厚祿，祖宗蔭蔽。

 

人心不足蛇吞象。

 

「宋將軍，那我贈你一個消息，作為治好暉兒的回報。」

 

他抬頭看著我。

 

「葉桃兒的確是敵人之女，她爹就是當年的敵國副將。

 

「她娘根本沒S，這些年在暗處，讓葉桃兒從你府中拿出銀錢，甚至軍機要密。

 

「幸虧葉桃兒不愛識字，怕你發現，隻能偷些看起來不起眼的情報，不然布防圖都被她卷走。」

 

25

 

宋凌霄不信。

 

可當他看見當年「S」在面前的J女復活時，明白我說的全是真話。

 

葉桃兒苦苦哀求：

 

「小叔叔，我也是被逼的。阿娘說如果不聽話，就把我爹是敵國頭子的事情說出去，讓我永遠不能在你身邊。」

 

他掐住她的脖子：

 

「我對你那麼好，為什麼出賣我？」

 

「才不是！我跟了你那麼久，沒名沒分。」

 

「你娶了魏清宛和陳鈺，還跟她們生孩子。我都十八了，你打算把我耗成老姑娘，就是自私。

 

「我爹說隻要我立下大功，就讓我嫁給北戎皇子。」

 

宋凌霄氣得吐血，一個耳光打了過去。

 

這下，牙又少了兩顆。

 

陛下聽說葉桃兒一家通敵叛國後，把她父母一起活捉，行車裂之刑。

 

全家S得齊齊整整。

 

宋凌霄親自監斬。

 

葉桃兒破口大罵：

 

「S了我也沒用！魏清宛那小賤人，永遠都不會喜歡你。」

 

這麼多年，她總算說對了一件事。

 

26

 

宋凌霄替葉桃兒收屍, 全了兩人最後的情分。

 

回來時，他見我準備出門, 眸光往後瞥了一眼。

 

丹蔻著人連夜整理好了我的嫁妝。

 

在他驚詫的目光中，我拿出一份蓋有皇家印章的和離書。

 

「我把暉兒的乳娘領到殿前，告知陛下當日落水之事, 是你偏袒葉桃兒。」

 

皇後也在一旁勸說：

 

「夫妻間有重大嫌隙，很難再過一輩子。」

 

皇帝本就因布防圖險些被偷一事, 對宋凌霄失望。

 

見我執意想和離，大手一揮同意了。

 

宋凌霄一臉沉痛：

 

「如今沒有葉桃兒, 也沒有旁人，你當真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不能！」

 

「那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愛過我？」

 

「嘗試愛過的。在你一次次選擇葉桃兒, 心早S了。」

 

「你想報恩不是錯, 你偏袒寵愛她不是錯。可你一邊愛她一邊傷害旁人，又想從旁人那得到全心全意的愛，就錯得離譜了。」

 

宋凌霄痴痴地看著我：

 

「看來，我這一生要永遠失去你了。」

 

27

 

我帶著暉兒，到外祖贈的豪華府邸住下。

 

他對學武不感興趣。

 

我便請天下名師指點功課。

 

宋凌霄自請去邊關，每月給暉兒和我寫信。

 

想補足從前錯過的愛意。

 

可丟失的東西何其珍貴，錯過便是錯過。

 

譬如十歲的暉兒，不會再對三歲的小木馬眷戀。

 

三年後，宋凌霄S在邊疆, S在戰場。

 

他派人送來遺言, 將軍府的一切留給暉兒和我。

 

「清宛, 我知你不缺錢，也不缺宅子。

 

「但我隻有暉兒一個兒子，東西不給他給誰。」

 

我沒讓兒子繼承宋凌霄的衣缽。

 

此話一出，京城多了一則笑聞。

 

「花好」不到雙十年華, 他考上狀元, 成為皇後兒子的左膀右臂。

 

同年, 陛下因沉溺後宮, 身體虛得厲害, 命太子監國。

 

除了皇後和太醫院元首，沒人知道皇帝不能再生育了。

 

28

 

又一年秋風起。

 

宮中設宴賞菊。

 

皇後讓我坐在離她最近的地方, 一起探討美容的方子，互相簪花到對方頭上。

 

無人知道，我們早已結盟。

 

若幹年前, 皇後表妹入宮, 多看了宋凌霄兩眼。

 

葉桃兒年紀小小，妒忌心很強。

 

一把將表妹推下水。

 

陛下看在宋凌霄的分上, 不許皇後計較。

 

再後來，趁機救下表妹的醜侍衛，四處宣傳她落水失貞。

 

他是陳鈺遠房表兄。

 

她也愛極了宋凌霄, 為了少一個情敵，背後慫恿他三番四次上門求娶。

 

表妹不堪其辱，一條白綾自盡。

 

皇後不惜一切幫我，也在幫她母家。

 

男子為尊的世道。

 

他們為了自己在意的人, 隨意操控別人的生S大權。

 

恰如宋凌霄為報答葉桃兒, 給她放肆的權利，不加以引導。

 

恰如陛下看在救他的宋老將軍的分上，一次次為宋凌霄作嫁衣, 不管他人S活。

 

好在，女子也能互相幫助。

 

花開的地方，有著不一樣的天下大同。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