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雖然隻是短暫翻紅，但從那之後，他們好像找到了新的方向。

妹妹從被懷上到降生，幾乎都是在粉絲的關注中完成的。

從落地起，她便有了國民女兒的稱號。

而國民女兒親生母親的頭銜，自此成了我母親許夢芸女士頭上摘不去的桂冠。

母親給妹妹取名明珠，主動讓她跟父親秦方一個姓。

比起我這個虛假的珍寶，她才是父母真正的掌上明珠。

一家三口直到進門看見了我，他們說笑的聲音才驟然停了下來。

似乎很不適應家裡多了我這號人。

母親最快反應過來，她冷哼一聲，用一種守護的姿態將妹妹擋在了身後，仿佛我是什麼不得了的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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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我那個沒什麼印象的父親，還願意噓寒問暖著關懷了我的幾句，當然，也僅限於此。

外公家至少還為我提供衣食和住處，我這個父親卻從未參與過我的任何成長。

這個家裡對我最為友善的人是我的妹妹。

隻是伴隨著年齡的漸長，

她似乎也意識到了我和她在這個家裡的差距，看向我的眼神中逐漸染上輕蔑。

她清楚我在這個家中的地位，並不擔心我和她爭奪家產。

她隻是單純地看不上我。

一個從小被愛的人，從掌心裡漏出的鮮花和掌聲，偶爾滴落在我身上，也會令她感覺到冒犯。

這樣的關注同樣也讓我感覺到冒犯。

這些年來，我唯一一次主動冒頭，就是向那從不管事的父親提出要去上學都請求。

其他時間裡，我依然是在角落裡肆意生長的野草，默默無聞地生長，逃離這個家是我唯一的夙願。

就這樣一路讀到了高中，得益於蘇晴之前為我打下的基礎，我的成績一直還不錯。

高三那年，我主動申請住校，從父母的城郊別墅裡搬了出去。

免去了每天來回三個多小時的公交時間。

同一年，妹妹也入學了，她一進學校，就是轟動全校的風雲人物。?

父母打的是日後將她送進影視圈的心思，這些年來樂於讓她在鏡頭前刷臉。

就等著她日後從電影學校畢業後開始給她安排資源。

影帝和歌後最愛的女兒的頭銜像是一頂王冠，成為她閃耀人生最精彩的點綴。

後來，我又在學校裡見過幾次她，在鏡頭照不到的地方，她的笑容已不似從前那樣純真甜美，年輕稚嫩的面容染上了難以言說的倦怠和疲憊。

高考結束後，我回到家裡簡單地收拾了行囊，徹底和我的父母、我的過去告別了聯系。

我報了距離他們最遠的學校，從此靠著獎學金和兼職養活自己。

這是父母樂見的結果，離開的時候，他們唯一跟我說的話是母親帶著幸災樂禍的一句：「我們也沒人會想你，你最好永遠也別回來了，免得克到你妹妹。」

大二那年，我在校門口奶茶店打工的視頻被人放到了網上。

自此我在網絡上走紅，那時候短視頻剛興起。

我在同學的指導下，注冊了屬於自己賬號。

一開始，我是動著想要利用這波關注度為自己謀求更多工作機會的心思，我穩定更新自己工作的視頻。

卻沒想到，伴隨著短視頻平臺的飛快發展，不到半年時間，我竟收獲了兩百萬的粉絲。

其中，有一個賬號引起了我的關注。

那是一個主頁完全空白的賬戶，頭像是一片花海。

她私聊我，問我有沒有興趣為她廠裡的產品代言，事後我可以得到一筆不菲的廣告費。

在看見對方報出來的數字後，我著實狠狠心動了一把。

在按照對方所給的信息查閱完對方的工廠是否真實存在並且合法後，我很快和她約定好了見面時間。

見面的地點定在一家消費頗高的餐廳前，我有些忐忑地邁進門，下意識搜尋著人群中的那個身影。

下一秒，卻紅了眼眶。

當初蘇晴給我留下的電話號碼，在她離開之後就被母親給撕得粉碎。

無論我事後怎麼拼湊也還原不了上面的數字。

盡管如此，這些年來，我從來沒有忘記過當初那個給予我童年最初溫暖和希望的人。

縱使身在人海，我也能一眼將她認出來。

而現在，她就站在我跟前，穿著一身利落的職業裝，吟吟帶笑看著我，朝我伸出一隻手來。

她說：「小如珍，好久不見。」

4

蘇晴跟我講了她這些年來的遭遇。

當初被外公家辭退之後，她先是去完成了成人高考。

拿到了大學文憑後，她憑借著獨到的眼光，開始做起了生意。

最開始，隻是從批發市場買一些小首飾去夜市賣。

她眼光好，態度真誠，淘來的東西總是最受女孩子喜歡。

之後開始慢慢做大，等有了渠道資源之後，幹脆自己辦起了工廠。

蘇晴從來都是個懂得抓住機遇的人，眼下自媒體平臺的興起，讓她看見了新的宣傳方式。

「平臺這陣子在推廣直播帶貨，收益變現很快，還能助長主播名氣。」蘇晴說著，輕輕笑了起來，「其實這兩個月，我一直苦惱找合作對象的事，然後我就在手機上刷到了你。」

我們相視一笑，達成共識。

離開的時候，我看見街角一對相擁著的小情侶身影一閃而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個女孩的背影，十分像我此刻應該遠在千裡之外讀高三的妹妹。

在確認檢查了蘇晴的產品質量，確保無誤後，我開始了第一次試播。

靠著本身積攢起來的名氣，第一次帶貨算是勉強可以交差。

事後，蘇晴支付了我一筆不菲的報酬。

就在我們商量著下一步該怎麼走的時候，平臺上關於妹妹的新聞鋪天蓋地頂過了所有熱搜。

妹妹和人早戀被偷拍，對方還是一名黃毛輟學青年。

國民女兒的清純形象在一夜間毀於一旦。

爸媽忙著公關但效果甚微。

也是這個時候，不知道是誰在他們面前提了一嘴。

他們終於注意到了已是平臺上百萬網紅的我。

當夜，在我高中畢業後從未和我有過聯系的父母電話就打到了我的手機上。

「用你的賬號幫你妹妹澄清，就說她是被人騙了。」電話那頭的母親省去了寒暄的步驟，直接開口朝我吩咐起來。

「你誰？」我簡潔回復完她後，順手將號碼拉黑。

那時候的母親還算是有幾分傲氣。

沒有再來找我，而是選擇了其他的公關手段壓下了輿論。

可這樣的平靜也終究隻維持了三個月罷了。

三個月後，有關妹妹的負面新聞徹底爆發出來。

從小就被父母和粉絲寄予厚望的她，沒能如願考上電影學院。

甚至她根本就沒有參加高考，當初填報高考信息的時候，她直接翹課去和小男友飆車，之後硬是瞞了下來，直到高考這天，給爸媽爆了個大招。

這一次，她沒有再洗白的空間。

隻因這一切的負面新聞，都是妹妹本人爆出來的。

與此同時，我作為頗具影響力的網絡紅人，被評為勵志大學生的代表，接受了省臺的訪談。事後，他們還特意為我做了一部紀錄片，介紹我是如何靠著自己一步一步走進這所高等學府。

連帶著被扒出來的，還有我是前任影帝和歌後女兒的身份。

那一夜，不僅是爸媽，久未見面的外公外婆也幾乎要將我的手機打爆。

頭一次，他們見識到了我的影響力。

隻是這一次，我依舊選擇將他們所有人拒之門外。

到了此時，他們終於意識到，從前在家中毫無存在感的我，也是有自己的喜怒哀樂的。

他們想要打親情牌，卻尷尬地發現家裡沒有一個人同我親近，盡管我曾經在這個家中生活了十七年。

到最後，還是年逾七十的外公在他寶貝女兒的哀求下，親自找到了我的學校。

出於對老人的尊重，我還是去見了他。

就當是還了他當初將我從醫院接回家的恩情。

5

外公是體面了一輩子的人，卻總是在為他的女兒傷心操心。

這次來找我，他自己也覺得羞赧。

抱著這樣的心思，在看見我的款款入座後，他更是怔愣了許久。

客套的話卡在了喉嚨裡，良久之後變作一句感嘆：「珍珍，你現在...很優秀。」

這些天來，他們被自己精心教養了十幾年的秦明珠突如其來的叛逆倍感折磨，眼下外公看著我，目光都變得柔和了幾分。

倒也不怪他做這樣的反應，從前我活在妹妹的光芒之下，並不出眾。

外公一家都對我沒有什麼印象，而今了解我的唯一途徑，怕是也隻有我主頁裡那些記錄我日常做兼職打工視頻。

打工嘛，人難免會有些灰頭土臉。

在來之前，外公或許以為他要見的，是個提前被生活磋磨失去稜角的滄桑少女。

可事實並非如此。

今天出門前，我特意請室友幫我畫了個淡妝，讓自己看起來更有精神。

與他會面，我也笑容得體，談吐合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