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哥！」
譚俏俏尖厲的聲音響起，衝了進來。
她憤怒地指著我，顫聲問沈修：「哥，你剛跟她說什麼！你不是答應我，想辦法和她離婚娶我嗎？」
沈修沉下臉。
「出去。」
她尖叫起來：「我出去？我憑什麼出去？該滾的是她！哥，你不愛她啊！」
沈修目光冰冷：「艾楠是你嫂子，我當然愛她，一直愛她。如果你再怎麼對她不敬，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譚俏俏愣了幾秒，神情忽而有些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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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是不是忘了，我名下的股份，可以隨時讓公司董事長換人。」
沈修垂眸，上位者的氣場散發出來。
「這段時間我拿到了幾個股東的委託權，你那點股份已經翻不起什麼浪，以後也不要妄想，再用這件事牽制我。」
譚俏俏身體一震，呆滯片刻，聲音陡然變得很輕：「所以你答應我那些事，隻是為了……拖延時間？」
沈修不說話了，緩緩抬頭，冷漠地看著她。
譚俏俏踉跄兩步，滿臉不可置信，似難以接受自己從少女時代就傾心的人，竟對她如此決絕。
她猛地看向我，目眦欲裂，揚手衝過來。
我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用力甩開，毫不留情戳破她的幻想。
「夢醒了嗎，譚俏俏？
「你不是一直自詡灑脫，號稱自己是追風的女人？
「現在為什麼，這麼狼狽，像個小醜？」
她悲痛欲絕地看看我，又看了看床上冷漠的男人，尖叫一聲，衝了出去。
病房內又恢復了安靜。仿佛剛才不過一場無中生有的鬧劇。
沈修盯著我看了一會。
「楠楠，我知道你這幾年受到了傷害，你放心，所有的我都會為你討回來。
「譚俏俏我從來沒喜歡過她，這你很清楚。陳念那邊，我會給她一筆遣散費，開除掉。我不會再和任何女人傳出緋聞，讓你不高興……」
「沈修。」
我打斷他。
他停住，專注地看著我，眼中閃著微芒。
「我們離婚吧。」我淡聲說。
他愣住，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楠楠，你說什麼？」
我平靜地重復：「沈修，我要和你離婚。」
他盯著我：「你不肯原諒我？」
我從包裡拿出提前洗好的照片，遞給他。
他接過，低頭掃了一眼，又看向我。
「假的。」
「有人陷害我。」
我打量他，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一點端倪。
他眼神坦蕩，表情誠摯。
「楠楠，如果你不相信，我會找人做這張照片的鑑定報告。」
我沉默了一會：「不用了，無論怎樣，沈修，我們回不去了。」
「楠楠。」沈修沉聲叫我的名字，「你忘了婚前協議嗎？誰提離婚誰淨身出戶。」
「沒忘。」
我看向窗外蔥鬱的大榕樹，正是旺盛時節。
「可我決定放過自己。
「我以前總以為，我要過得比你好，才算找回面子和自尊。可我現在不這麼想了，生活的感受是自己的，冷暖自知，無關他人，普普通通的生活也很好。」
這一剎那，我腦中突然浮現霍戰的身影。
他坐在餐桌前認真地剝蝦；
拉著冰箱門仰頭灌牛奶；
戴著耳罩伴著槍聲的沉默背影；
屈著腿坐在陽臺上，煙霧繚繞中遠眺天邊；
還有歪著頭看我，碎發遮住了眼睛，卻依舊亮得像星星……
原來，瑣碎日常才是生活的真正本質。
我迷失太久，差點弄丟了自己。
我的心驟然輕松了起來。
「沈修，我接受淨身出戶的後果，因為我這個人，遠比錢更重要，我不想再把自己寥寥無幾的青春，耗費在無望的拉扯上。當然，你如果心存愧疚，願意主動給我赡養費，我也不會拒絕。」
沈修敏銳地察覺到了我情緒的變化，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那你父母呢，你弟弟呢？你不管他們了嗎？」
「如果我能選擇過普通的生活，他們也能。」
我慢慢後退一步。
「再見，沈修，謝謝你願意救我，祝你早日康復。」
說完，我無視沈修蒼白的臉，離開了病房。
18
沈修在錢上，其實一直沒有虧待我。
每月三百萬生活費，雷打不動。
雖然不知是不是故意，每次非得等我主動要，但要了就會立刻給。
他也知道我每月會給父母打兩百萬還債，並沒有多說一個字。
瞧，人一旦拋開無用的情緒，看待問題就清晰很多。
這幾年，我內心深處，其實始終殘存著被拋棄的痛苦和不甘，不放過沈修，也不放過自己。
沈修那天不顧性命救我，還有醫院說的那些肺腑之言，以及後來對待譚俏俏和陳念的態度。
我相信，他是愛我的。
他也終於意識到，他是愛我的。
可好不容易淌過的河，我就不打算回頭了。
不然，我無法面對無數個夜裡，痛苦得想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甚至極端地想如果S了他會不會後悔的……
那個可憐的自己。
我拉著霍戰陪我出去旅遊。
他負責做攻略、訂車訂酒店、跑腿拉行李。
我負責出錢。
我們去了鳳凰古城，去了蒼山洱海，去了岡仁波齊峰。
關掉手機，切斷聯系，隻關注自身感受，隻用眼睛看世界的遼闊。
霍戰真是個絕好的旅遊搭子。
事無巨細，情緒價值給足。
我犯懶或是心血來潮，破壞了他精心安排的日程，二話不說立刻調整。
走到外面還巨有面子。
「費用你包，自然你說了算。」
他笑得隨意又溫和。
19
一個月後，我回到了熟悉的城市。
當天傍晚，我去樓下扔垃圾，撞見了氣喘籲籲疾步走來的沈修。
見到他的第一眼，我有些訝異。
以往矜貴精致，連袖口都要戴鑽的男人，此刻隻穿著件襯衫，下擺扯出一半在外面，凌亂狼狽卻渾然不覺。
他是從會議中途趕來的，連外套都忘了穿。
此刻，他紅著眼，喉嚨裡似壓抑著洶湧的情緒。
「楠楠，你去哪裡了？我到處都找不著你。」
我怔愣：「我出去旅遊了。」
「為什麼誰都沒說，連你爸媽都不知道。」
嗓音中透著一絲喑啞。
「因為原本定位的就是說走就走的旅行啊，再說，我們以前不是經常一兩個月不聯系嗎？」
他額角青筋跳了跳，聲音放緩。
「楠楠，我……很想你。」
我聞言皺眉。
他不管不顧，似要將憋了許久的話傾瀉出來。
「我錯了。
「楠楠，你在我心裡，比我想象得更重要。
「以前我知道無論我做什麼，你不敢也不會離開我。可現在，當我真正意識有可能失去你時……我的心就抽疼，真的很疼。
「你不在這段時間，我晚上睡不著，需要吃安眠藥才能勉強睡兩個小時。」
「我真蠢，我居然以為自己可以不愛你。
「我竟然放任我們白白浪費了這幾年時間，楠楠——」
他說到這裡，突然停住了。
一隻男人手臂漫不經心攬過我的肩，頭頂上同時傳來散漫調侃的聲音。
「姐姐，這是姐夫鬧上門來了嗎？姐姐可得護著我。」
沈修的眸色瞬間變冷：「你們還在一起？」
霍戰歪著頭，道：「瞧這話說得，就沒分開過。」
沈修眼眸微顫，道：「你們……一起去旅遊的？」
霍戰輕笑了一聲：「我是姐姐的私人助理，她去旅遊散心，我這個小助理當然得全程陪同啊。」
我默然不語，容著霍戰胡鬧。
沈修畢竟是商場歷練出來的，不過幾個呼吸間，很快恢復了鎮定自若。
他不再看霍戰，轉頭注視著我：
「楠楠，我們不會離婚。我了解你，你根本不會真有什麼情人，我們一切都來得及挽回。
「你今天剛回來，晚上好好休息。」
說罷，他不慌不忙整理了衣服，掉頭離去。
「姐夫再見！」
霍戰對著他的背影悠悠喊了一句。
20
從那天起，沈修開始展現他將一件事執著到底的能力。
他每天早晚讓人給我送來一束白百合；
大肆報道成立高奢服裝品牌，取名叫愛楠；
他罕見地接受記者訪問，花了半個小時講述與我的往事，以及這些年因事業疏忽了我的愧疚；
他開始與所有女性保持距離，甚至放出話，誰動機不純，他絕不姑息。
沈修說他了解我，的確如此。
他不糾纏，不賣慘，不做任何可能惹我厭煩的事。
我爸媽沒有給我打一個電話更沒來找我，我知道那一定是他提前打了招呼。
唯一來勸過我的，反而是藍書竹。
她在電話裡溫聲問能不能出來見見，我當即答應。
我因為照片懷疑她，一直有些愧疚。
沈修後來給我寄過一份鑑定報告，裡面針對照片的 PS 痕跡做了專業分析和說明。
也就是說，我折騰了那麼久去尋找那張照片裡的女人，其實並不存在。
咖啡廳裡，藍書竹理性地幫我分析權衡。
「你們倆是我看著一路走過來的，有很深的感情。茫茫人海，相識不易，相愛更不易。你們也沒什麼原則性的問題，沈修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如今為你做到這一步，很不容易。」
兩天後，我去了沈修公司。
他依舊坐在偌大的辦公桌後，注視著我。
隻是這次，眼裡是濃濃的眷戀和隱忍。
我細細打量他，雖然每一處細節都照樣考究精致，可眼底有隱隱的黛青，顯然私底下過得並不如外界展現得那麼好。
「楠楠，你來找我，我很高興。」
他聲音很輕，仿佛怕驚動了什麼。
我抿了抿唇。
「沈修，我們該離婚了。」
他沉默，長久地不說話。
陽光從他身後的窗戶射進來，在辦公桌上一點點挪移。
「好。」他沙啞出聲。
「我答應過你，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就算先離婚也沒關系，我會繼續等你，等到你願意重新接受我的一天。」
我走的時候，回望了他一眼。
他沉默地坐在那裡，身影有些落寞。
21
我和沈修離婚了。
他召集了一大批律師研究條款，終於成功改動婚前協議，分了我兩個億和 15% 的股份。
我們之前住的別墅也歸於我名下。
霍戰立即幫我搬了回去，動作之快，讓我一度懷疑他是嫌我影響他玩遊戲。
網上對我和沈修的最終分開，表達了惋惜和不解，甚至有人指責我借沈修的愛謀取家產，為他鳴不平。
不過這種負面言論曇花一現，被人迅速壓下去。
我並沒有太在意，隻關注過好自己的生活。
雖然現在的錢足夠我用好幾輩子，我還是去找了份工作，市場調研崗位。
工資不高，但正好是我的專業，我很喜歡。
我爸媽和弟弟，現在對我的態度異常和善，一方面跟我一次給了他們一億有關，另一方面，我知道是沈修認真找他們談過。
談我的童年創傷，談我的青春黑暗，談我的內心渴求……
無論如何，我和他們現在更像尋常一家人。
我特意去找了沈修一次，當面表達感謝。
他開心地看著我：「楠楠，你看，我們好像又回到當初剛認識的時候，對嗎？」
他從未放棄，對我徐徐圖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