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沒辦法控制別人的行為，但沈修以朋友的方式相處，我沒有拒絕。
我的生活終於呈現一切向好的模樣。
偶爾回想曾經在深夜痛哭流涕，乞求上天庇佑的那個無助的自己，已恍如隔世。
我很慶幸，自己走過來了。
……
夏末的傍晚，我下班開車到家，看見霍戰站在門口樹下，衝著我笑。
我因為熟悉新工作著實忙了一陣，和他碰面的機會少了許多。
看到他，我很興奮，立刻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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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期到了，我要走了。」
他垂著眼，溫和地對我說。
我一愣：「去哪裡？」
他笑了笑，臉上有陽光透過枝葉灑下來的光圈，隨著風，一晃一晃。
「回家吧，總是要回去的。」
他曾說和父母鬧了矛盾，當時離家出走才碰到的我。
我點點頭：「也好，和父母好好溝通一下，你還年輕，總要回歸正軌的。」
他突然伸手，在我頭頂上拍了拍。
「那你以後……好好的。」
我有些失笑。
「一個城市又隔得不遠，相見隨時可以見。等你家裡的事情解決好，等我這段時間忙完，我們再找個時間，一起去旅遊啊。」
他眨了下眼睛，流露出幾分向往。
「……真想，再去一次。」
我嫣然一笑：「有的是機會，為了表達你這段時間的真情陪伴，費用照舊我包！」
他笑出聲，眸中璀璨閃動。
「艾楠——」
我手機響，一個重要客戶的電話，對方問我現在方不方便見面。
「方便，我馬上過去。」我當即道。
掛了電話，我抬手，拍了拍霍戰的肩。
「小伙子，姐姐有事不跟你聊了，你回家後可別忘了我啊！」
霍戰定定地看著我，片刻，低聲：「嗯。」
我開車掉頭時，瞥了他一眼。
他站在樹下看我。
光影溫柔地在他身上搖晃，像在和著某種節拍。
22
一個月後，我在海市出差，意外碰見一個熟悉的人。
餐廳的走廊，我正在接沈修的電話。
「周五你的生日，爸媽他們說想去郊外別墅過，我特意把你喜歡的餐廳廚師請過去，你務必把時間留出來，爸媽年紀也大了，總得遂他們的心願。」
他還是習慣性叫我父母為爸媽。
我考慮了兩秒，道：「好。」
掛電話一轉頭，就看見了陳念。
她濃妝豔抹，旁邊一個五十多歲的西裝男人滿臉不耐。
「你是秘書，被人調侃兩句怎麼了？又不少塊肉！你還以為自己多金貴嗎？
「好好在外面反省一下，一會進來別再S人臉！」
男人說完氣咻咻地進了包間。
陳念抬頭，和我四目相對。
她臉上肌肉一跳，抿了抿嘴，轉身要走。
「陳念，老熟人了，不打個招呼？」
她沉著臉，用憤恨的眼神看我。
「怎麼？沈總已經逼著我不放了，你還要落井下石，非要把我逼S？」
我被她的態度弄得莫名其妙。
「誰要逼S你了？你不過是離開公司，用得著衝我這麼大怨氣？」
她冷笑：「不過是離開公司？你是真裝還是假裝？沈總設計讓我背上挪用公款的罪名，我現在不僅那個城市待不下去，連正規點的公司也進不去！」
我微微詫異：「不至於啊，你們不是一直相處得很好嗎？他為什麼要這樣對你？」
陳念突然抿著嘴，不說話了。
我心一動：「那張照片，是你給我發的？」
她咬了咬牙，揚起下巴。
「是。」
「你偽造這種照片害他，他自然是不肯放過你。」
陳念盯著我，眼中閃過一絲陰戾，忽然開口。
「他跟你說照片是假的？」
察覺到她話裡有話，我皺眉：「你想說什麼？」
她盯著我看了一會，卻不再說話，推開旁邊的門進了包廂。
我後來再也沒見她。
周五生日那天，我趕到郊外別墅，有些震驚。
本以為就幾個人簡單吃頓飯，卻發現生日儀式搞得很隆重，不僅我爸媽和弟弟，還有沈修的爸媽，圈內的幾個朋友，甚至連藍書竹也來了。
我從花海中走過，所有的人都熱情地招呼我，個個笑容滿面。
沈修穿得很正式，一直看著我，眼中閃動著熱戀時熟悉的神色。
大家圍坐在花園裡長長的桌子上，食物精致，美景環繞，一片歡聲笑語，
每一個人我都熟悉，我也輕松愉快地邊吃邊交談。
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我笑著拿起點進去。
陳念給我發了一段視頻。
熟悉的場景——
沈修穿著藍色高定西裝，臉微微泛紅，像是喝了酒，仰坐在沙發上。
女人的背影出現，長長的頭發，未著寸縷。
她緩緩蹲下，垂下頭去。
視頻最後的鏡頭，是女人被猛地翻身，搖晃著的臉。
唇澤潋滟，姿容絕麗。
是藍書竹。
……
我感覺身邊忽然變得安靜。
僵硬抬頭，所有人都笑盈盈注視著我。
牆上的投影不停閃爍，切換著一張張我和沈修曾經的合影瞬間。
對面，精心布置的花拱門下，沈修捧著一束潔白的百合單膝下跪，紅著眼眶，聲音哽咽。
「楠楠，我們曾經相知相戀，也曾因為誤會和驕傲分開。人生短短幾十年，我不想再錯過你，今天，當中所有親人和朋友的面，我向你再次求婚。
「楠楠，我愛你，嫁給我。」
我漠然，不動。
氣氛有些凝固，但沈修姿勢未變，眼神始終真誠而堅定。
「楠楠！」
我媽在一旁出言提醒。
我眨了下眼睛，一張張臉掃過去，所有人都露出期待和祝福的神情。
親人、長輩、朋友……藍書竹。
這時才發現，藍書竹熟悉的矜持微笑中，隱隱還藏著一點不屑和傲然。
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我問佣人：「能幫我把手機連一下屏幕嗎？」
佣人忙點頭。
眾人都愣愣看著，不明白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沈修靜靜看著我，不急也不躁。
屏幕裡不堪入目的畫面出現時，現場S一般的寂靜，旋即有人捂嘴低呼。
沈修驀地起身，SS瞪著屏幕，手中的花落下，身體一點點變得僵硬。
好一會兒，他轉過頭來，絕望地看著我，臉色慘白。
我輕聲開口。
「沈修，你怎麼有臉，拿著這麼潔白的花向我求婚？」
一旁，藍書竹緊攥著手心，脖子仍挺得筆直，神情仍淡漠清冷，仿佛畫面中的人和她毫無關系。
我輕飄飄地掃她一眼，嘆了口氣。
「藍書竹，藍老師，你又哪來的臉，勸我珍惜和沈修的感情，還旁觀他向我求婚呢？」
她的身體微不可察地抖動。
一道道目光投在她身上，不善、鄙視、憤怒……
沈修的母親，我的前婆婆，幾步走過去，一掌扇在她臉上。
「賤女人！花著我兒子的錢，用著我兒子的資源，恬不知恥地用腌臜手段勾引他，破壞他和楠楠的家庭！在這裝什麼高潔聖女！」
藍書竹清瘦的身材被這一巴掌打得倒在地上，往日的清高和自尊，碎了一地。
沈母還要動手，我攔住了她。
「伯母，這種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
「啪！」
「啪！」
「啪！」
沈修突然狠狠地抽了自己三巴掌，臉上瞬間浮現紅色的指印。
他低低垂著頭，顫聲說：「就一次。楠楠，那天我喝醉了，就那一次。」
我冷冷地開口。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你們兩個，真讓人惡心。」
我在爸媽和弟弟的簇擁下，頭也不回，大步離開。
23
那天的事很快就流傳了出去。
雖然一些畫面被打上馬賽克，仍在網上造成了極大的轟動。
網友們紛紛義憤填膺地怒斥。
【這個男人玩得好一手深情人設，差點把大家騙了！】
【所以上次什麼研究合作，其實是花錢給情婦撐場面是嗎？@某某研究所，能不能不要這種渣男渣女禍害偉大的研究事業啊！】
【可他不要命地救原配又是哪個意思？這是什麼分裂大冤種？看不懂看不懂。】
很快，《某藍姓女研究員因個人作風問題被除名》的新聞被掛了出來。
有很多許久不聯系的大學同學突然詐屍。
「艾楠，這是當年的藍老師嗎？」
「不會是弄錯了吧？」
「她可是我青春時代的女神啊！就這麼幻滅了！」
我安之若素，對外界噪音一概不理，全身心沉浸在工作中。
這天我開門正要出去，沈修一個閃身衝進來，身後，藍書竹沉默地出現。
我神情冷淡地看著眼前兩人。
「你們想幹什麼？」
沈修啞聲說：「楠楠，你不接我電話，時刻躲著我，我不得已隻能這樣來找你。」
我拿起包要走：「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別浪費我時間。」
沈修緩緩伸出手臂，擋住了我的去路。
他溫聲說：「就十分鍾，你聽我解釋清楚好不好？」
我判斷了下力量對比，沒有說話。
沈修籲了口氣，指著藍書竹。
「這幾年，我為什麼一直幫她，是因為她曾經救過我。
「大學時，我被室友下了迷藥差點遭受侵犯，那天，她剛好來寢室視察。這件事我視為恥辱，從來不敢跟任何人講。
「她不是我的白月光，我隻是感激她，同時也希望她幫我保守秘密。」
他閉了閉眼，又說：
「那天晚上在郊外別墅，我喝了點酒，她突然來見我，說無奈答應領導準備相親了，想……想找個人破身子，不想留給不喜歡的人。我當時拒絕了她。」
說到這裡，他看著藍書竹，切切地說：「你說，我是不是拒絕你了？」
藍書竹瘦了很多，曾經的清瘦風姿成了幹癟枯瘦，因為眉眼含怨，唇角下抿，看上去甚至有種苦相。
她冷笑一聲：「對，你一開始是拒絕了，行了嗎？我可以走了嗎？」
我心中震驚。
看來他今天特意把藍書竹叫來，就是證明他曾經拒絕過她。
我疑惑地看向沈修：「所以呢？」
沈修急切地說：「所以我不愛她，不愛她的人也不愛她的身體，那天不過是喝了點酒，她又用那種手段勾引，我才……楠楠，你不是男人，你不懂那種情況下，沒有一個男人能拒絕得了。」
我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很陌生。
這真的是沈修嗎？
還是，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我決定一次把話說清楚。
「沈修，你肉體出軌，我其實沒那麼恨你。畢竟那時，我們感情破裂，婚姻名存實亡。
「可是我拿著照片問你，你不動聲色地否認，說有人陷害你。
「你立刻就著手調查，查出了陳念吧？為了怕她和我再有機會見面，你甚至把她趕出了這座城市。
「我們離婚了，這些其實也可以永遠隱藏下去，可你不該，明明做出了對不起我的事，卻又做出愛我至深的模樣向我求婚。
「沈修，每當我想起這幾年你冰冷看著我的模樣，想起這段時間你的每一個算計和手段，我就不寒而慄，就惡心。
「我們回不去了，永遠永遠，也回不去了。」
在我的聲聲控訴中，沈修的眼神一寸寸灰敗，背脊一點點佝偻。
藍書竹倚著門框，輕輕笑了起來，越笑越厲害，笑得彎腰捂著肚子。
好不容易止住，她諷刺地對沈修說：「瞧，我說過吧，她根本不愛你，她愛的，自始至終隻有一個人。」
「藍書竹！」
沈修忽然面目猙獰，兇狠地瞪著她：「你敢再說一個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