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病好後,我又以為穆子琛祈福為名,除了請安,每日就在自己的院子裡吃齋念佛,兩耳不聞窗外事。
蔣氏院子裡的婆子來了幾次,我都給推脫了。
這樣過了一個月,欠的賬終於是拖不住。
我躺在床上看話本子,香雲喜笑顏開走進來,「小姐小姐,壽安院今天進進出出的,搬了好些東西走。」
蔣氏原本想著我嫁進來能用嫁妝填補府中虧空,喜事和喪事都大肆操辦,這下怕是得出一大筆血。
5、
第二日用早飯時,蔣氏提起尚待字閨中的小姑子穆雨柔,「柔兒及笈也有些時日,如今她哥哥不在了,你作為嫂嫂要好好幫她參謀參謀,去四寶齋好好挑選挑選,不能太寒碜,丟了侯府的臉面叫人看笑話。」
四寶齋是京城中貴婦人逢宴會喜事必去的首飾鋪子,沒花出去一百兩休想走出門。
讓我帶著穆雨柔去買頭面,卻又沒說撥給我多少銀錢,看來是想著讓我拿出嫁妝給穆雨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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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雨柔聞言秀氣的眉毛擰在一起,「娘,這會不會太耗費了。」
蔣氏拍拍她的手,「如今有你嫂嫂在,你放心。」
我微笑著向她點頭。
穆雨柔這才一副放下心,「雨柔雖覺得去四寶齋太過奢靡,既然娘你和嫂嫂都這麼說了,雨柔就聽你們的。」
看她這副模樣我心中冷笑。
穆雨柔與穆雨綿不同,隨了蔣氏的面甜心苦,前世我剛進府,她經常掛著笑來與我談心解悶兒,我將她當作是親妹,見她不管什麼事都一副人淡如菊的模樣,便有心護著她,什麼好的都往她院中送一份。
她院中有丫鬟中飽私囊,克扣她吃食,我打發走丫鬟,結果她當晚就拿了銀子給丫鬟,說丫鬟所做之事都是她默許的,如今我當家,她不好駁我臉面求情。
丫鬟感激涕零,四處說我一介商女野雞變鳳凰成了侯府夫人,就開始耍威風,欺負府裡正經小姐。
我在外界的名聲尤為不好了。
這四寶齋別說穆雨柔,就是蔣氏也未曾在這兒買過幾次。
向來自稱人淡如菊,不喜金銀這些庸俗之物的的穆雨柔也是挑花了眼。
末了,我問她挑中了什麼。
穆雨柔這才收回手,搖搖頭又是一副人淡風輕的模樣,說一切由我做主。
我假裝沒看見她特意放在手邊的一個個錦盒裝著的首飾,嘆息道。
「早在府中時妹妹就說四寶齋的首飾庸俗不堪不值其價,想來妹妹是沒看上這裡的首飾,我雖覺得個個都好,但嫂嫂也不是強勢的人,既如此,我們回府吧。」
聽我這麼說旁邊站著的掌櫃立馬胯下臉色盯著穆雨柔,周圍的貴婦人官家小姐也都紛紛向穆雨柔投來目光。
穆雨柔肉眼可見慌了,拽住我的衣袖,「嫂,嫂嫂,我們就這麼回去嘛,不是說給我買頭面嗎。」
我笑得燦爛。
「是呀,可你不是沒相中嘛。」
見我真要走,穆雨柔隨手拿起手邊的一個錦盒,「嫂嫂,我看這個就可以,我們買這個吧。」
那是一套紅寶石點翠頭面,價值不菲。
結賬時,不知誰說了聲,「哼,假清高,眼睛都挑花了,還裝看不上。」
穆雨柔紅了臉。
之後我又帶她去綺羅閣量體裁制新衣。
我們剛踏進府,候在門口的嬤嬤就請我們去蔣氏院中。
蔣氏摸著華貴精致的頭面,愛不釋手,滿意地點了點頭,卻還是裝模作樣問我,「這副頭面會不會太過貴重,太鋪張浪費。」
我搖搖頭,「這一切都是聽母親的安排,雨柔是侯府的小姐,眼下要議親,自是一切都要用最好的。」
6、
輕易讓我出了一大筆銀子,蔣氏自是按耐不住,果然過沒幾日,她又特意差嬤嬤來請去用午膳。
真真是想叫我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剛行至院中就聽見裡面傳來的隱隱約約的哭聲。
穆雨綿伏在蔣氏的膝下,哭得梨花帶雨。
「母親,這才一年,婆母天天讓我站規矩,我膝蓋都要廢了,謝生天天去外面花天酒地,書也不看,府中沒銀子,我今後的日子可如何是好。」
「可這府中情況你也是知道的,你弟弟剛S,沒了朝廷俸祿,府中還添了新人,田產商鋪隻堪堪夠府中用度,實在挪不出多的銀錢給你。」
「我的兒,你的命好苦,子琛你怎麼早早去了,讓你姐姐被夫家欺負S。」
「母親!」
見我進門她們相擁在一起哭得更大聲,便哭邊用希冀的眼神看著我。
見她們哭,我也跟著抹眼淚,哭得比她們更大聲。
「夫君,你怎麼走得這麼突然,叫我一個人如何是好。」
哭完我又拉住蔣氏和穆雨綿的手。
「沒想到姑姐你過的竟是這般苦日子,府中再窘迫怎麼能用媳婦的嫁妝呢,還好我遇見的是婆母你這樣開明善良的人,即使府中艱難也分文不讓兒媳出一分一毫。」
說著,我感動流下淚來。
現在還不能與我撕破臉。
蔣氏咬著牙附和著我笑,任穆雨綿如何拉扯她的衣袖如何使眼色她都裝作看不見。
上一世我見穆雨綿日子艱難有心緩和與她的關系,主動提出從我嫁妝裡撥出一筆錢給她用。
她當即眉開眼笑,笑著說當初是她誤會我,以後一定將我當做親妹妹一般看待。
說是將我當親妹子,其實是當錢袋子。
一開始她還會尋個理由,後來越發肆無忌憚向我索要錢財。
我要是稍微皺皺眉。
蔣氏就跑到我跟前抹眼淚,哭著說她教女無方,可穆雨綿過得實在苦,我要有怒氣就對著她發。
孝字當頭,一番眼淚攻勢下來,我也隻能點頭。
討不到銀錢,穆雨綿連午膳都沒用過就離開了。
我怕蔣氏拉著我,跟著出去送她,她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也毫不在意,親熱地和她話家常。
「姑姐你好歹是侯府的大小姐,再怎麼樣也該是嫁給五品官家當正房夫人,婆母這樣良善的人怎麼會讓姑姐你嫁入那樣的人家,定是婆母被不懷好意的人給忽悠了,真是可惡。」
「前些日子,母親說該給雨柔相看個好人家了,特意讓我帶著穆柔去了四寶齋挑些頭面首飾,說一定要在朝中官員中為她挑一個性情溫厚的良人,讓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幹你個剛嫁進來的人什麼事。」
穆雨綿打斷我的話。
老侯爺去的早,穆子琛雖承襲爵位,但官職低微,不得聖眷,穆雨綿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硬生生給耽擱成老姑娘,蔣氏幹脆想著在寒門裡選一個未來前途無量的,以後好幫襯著穆家,選來選去相中當年中了秀才的謝生。
穆雨綿雖不情願,還是為了家族妥協。
可謝生雖年紀輕輕中了秀才,卻是個好逸惡勞,嗜賭成性的人,最大的願望便是攀附貴族小姐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
成婚那日蔣氏為了擺闊,穆雨綿的嫁妝足足有六十四抬,羨煞京中不少人。
可謝生與他老娘當夜一一打開穆雨綿的嫁妝箱子才發現有幾十臺都是空的,前一刻還與穆雨綿柔情蜜意的人,一巴掌就扇在穆雨綿的臉上。
瘦S的駱駝比馬大,謝生拿著穆雨綿的嫁妝賭博,很快就將穆雨綿的嫁妝錢賭完。
可穆雨柔還未成親,穆氏族中還有未嫁女,穆雨綿和離不了,隻能回侯府哭慘,拿著蔣氏給她的貼補回家,免於被謝生毆打。
這些事也是上一世我嫁進侯府後才知道。
話到此處我借口有事轉身離去,而身後,穆雨綿雙手緊握垂於身側,眼中是濃濃的嫉恨。
7、
我不拿錢給穆雨綿,私底下蔣氏還是差了嬤嬤給穆雨綿送了錢去。
不過那日過後,蔣氏雖沒說什麼,卻是突然病了,夜不能眠,藥也喝不下,府醫來看過好幾次都隻說是憂慮過重鬱結於心,需要靜養。
府醫說蔣氏常年操持侯府,身體虧空,加之中年喪兒,一時氣急才臥床不起。
她兒子都S好幾個月了這時候才氣急生病?
我看著藥方單子上的千年人參、天山雪蓮、血靈芝,真是氣笑了。
不過轉念一想花的又不是我的錢,也就爽快同意。
蔣氏順理成章將府中的中饋交給我,又說隻有我親手熬的藥,親自去床邊侍疾,她才會精神些許。
我一一照做,上輩子蔣氏一年中有大半年都稱病,這些做起來我十分得心應手。
不過沒幾日她就擺擺手叫我不用來了。
伺候不能白伺候。
我叫人寫了一出戲,婆婆嫉妒兒媳,在新婚夜故意叫走兒子導致兒子S亡,兒子S後又尋各種理由搓磨兒媳。
一時間聽了那出戲的百姓都在唾罵婆婆。
這時我又放出消息,蔣氏因穆子琛去世也不能寐,生了病,我日日在床前伺候。
大家很快將蔣氏和惡婆婆的形象關聯起來,誇我孝順,罵蔣氏惡毒。
謠言愈演愈烈,蔣氏愁得嘴角起了好幾個大泡,高興得我連吃幾大碗飯。
我勸慰她,「母親,清者自清,您又何必在乎這些沒影兒的謠言,低了您的身份,叫別人看侯府的笑話。」
沒幾日,府中管家就拿著賬本苦哈哈來找我。
「夫人,這賬上快沒錢了。」
我拿過賬本隨意翻了翻,嘖嘖兩聲,這月的花銷竟是快抵上侯府過去半年。
我記起侯府有一間商鋪,隨意道,「把城東那間鋪子賣了吧。」
蔣氏不善經營,侯府多數鋪子盈利微薄,還不如賣了。
管家啞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賣鋪子的事兒是否還得給老夫人商量一番。」
「管家,侯爺S了,婆母病重就不要拿這點小事去叨擾她,府中不濟,但你畢竟是府裡老人,我自管家起也得了你不少幫扶,我做主,這個月起你的月錢就漲一番,從我私庫出。」
管家面露喜色,「多謝夫人,是我欠考慮,我這就去辦,必不會叫您失望。」
這些年蔣氏為了侯府的光鮮體面,明裡暗裡克扣這些下人不少銀錢,府裡早已怨聲載道。
等到月底,除去發給丫鬟小廝們的月錢,府中餘下的錢隻夠每日稀飯鹹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