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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落日熔金. 3888 2025-05-06 16:13:05

高考分數出來那天。


 


我媽連打了三個電話,第一個給我奶:


 


「你們張家祖墳炸了沒?……啊,沒有?那一定冒煙了!快去看看!」


 


第二個給我爸:


 


「我兒考上北大了,718 分!你的寶貝疙瘩上本科線了沒?哎喲,差點忘了,你家小崽子連高中都沒考上,就讀了個技校,今年該畢業了吧?找到工作沒?啊哈哈哈哈。」


 


第三個給村主任,要他掛 100 個橫幅,再大喇叭宣傳三天三夜,還說過幾天帶我回去,流水席擺三天。


 


此刻,我,看著村裡狗都開了一桌。


 


拍照,發朋友圈,艾特我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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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不小心考上北大了!想起我那智商令人捉急弟弟,會不會蹲在牆角哭三天?」


 


1


 


我爸和我媽同一個村出來的,沒什麼文化。


 


先在廠裡流水線上幹了兩年,一個敲螺釘,一個做零件焊接,後來就出來跑活兒了,做鋁合金窗。


 


客戶是找出來的,無論三伏還是三九,我爸和我媽都要往工地跑,很是辛苦。


 


那是他們最相愛的幾年,有目標,有奔頭。


 


兩個人商量好,等有了自己的店鋪,再帶孩子。


 


幾年後,


 


他們存了點錢,在高新區開了個店,總算有自己的產業。


 


我媽不懂保養,不知道紫外線對皮膚的摧殘,平日裡既嫌打傘耽誤事兒,又舍不得買防曬霜,最終老得比誰都快。


 


別人 24 歲看起來像 19,我媽 24 歲看起來像 30。


 


在我媽臉上皮膚年齡 31 歲時,她有了我。


 


全家都很開心。


 


我爺和我奶給我起了十多個名字,供我爸媽挑選。


 


我爸最中意的一個名字叫晨熙,張晨熙。


 


他說,他沒有文化,張晨熙這個名字,一聽就很有文化。


 


9 個月後,我媽生下我。


 


張家重男輕女,我媽長籲了一口氣,一索得男,也算不負眾望。


 


然而,


 


我爺和我奶掀開襁褓,看了我的小丁丁一眼,撇了撇嘴,嫌棄了一句「嘖,長得醜,本錢還這麼小」,就走了!


 


還把帶來的一隻老母雞拎走了!


 


我爸時不時吧唧一下嘴巴,幾次掀開襁褓看我那處,顯然也不滿意。


 


他整個人很焦灼,不是站在病房陽臺抽煙,電話響不停,就是玩消失。


 


那時的我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好歹生的是兒子,怎麼就嫌棄成這樣?


 


她做夢也沒想到的是:


 


同一座城市的另一家醫院,另一個產婦也在生產,出生時間隻比我晚十多分鍾。


 


我爺和我奶是從那邊過來的,後來一直守在那邊。


 


我爸玩消失的時候,也在那邊。


 


整個坐月子期間,我媽幾乎一個人撐著。(姥姥在進城的路上,被摩託車撞了,在鄉下醫院。)


 


至於我的名字,我叫張迪。


 


我爸最愛的,最有文化的「張晨熙」,給了另一個孩子。


 


我媽不知道。


 


我爸給給我媽的解釋是,張迪是算命先生給算的,根據生辰八字來的,比張晨熙更適合我。


 


2


 


我媽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爸有問題的?


 


也許是他經常很晚回家,甚至不回家;


 


也許是一桌子我爸的朋友,每一個都帶的情兒,沒人帶原配;


 


也許是其他建材老板的老婆提點的,「那一群男的,沒一個好人」……


 


印象中,我很小的時候,我媽一直鬱鬱寡歡。


 


她做生意很精明,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把客戶哄得高高興興。


 


可對於婚姻,她自卑又強悍。


 


她和我爸唯一能好好說話的時候,就是算賬賺錢的時候,其他時候,他們兩人相看兩厭。


 


我爸嫌我媽不像女人,嗓門大,不溫柔,喜歡自己做主,一張老臉。


 


我媽說我爸是陳世美,在外面亂搞,遲早陽痿。


 


矛盾最終爆發在我 5 歲那年。


 


有一天半夜,我忽然高燒,燒到抽搐,我爸不在家,車也被他開走了。


 


我媽給我爸打電話,想叫他回來送我去醫院,可手機S活沒人接。


 


那個年月,城裡還沒有滴滴,夜裡出行隻能靠出租,可我們住的地方,並沒有形成成熟的商圈,夜裡冷冷清清,根本叫不到出租車。


 


後來,還是我媽給她朋友打電話,她朋友兩口子開車過來,把我送到醫院。


 


我媽不S心,夜裡守在病床前,斷斷續續給我爸打電話。


 


我爸仿佛S了一樣,所有的電話都石沉大海。


 


到第二天早上,我媽S心了,默默放下手機,捏著錢包買飯去了。


 


就這麼巧,我媽剛走,她的手機響了。


 


來電是我爸。


 


我接起電話,還沒來得及叫爸,那邊一個女聲,一通狂輸出:


 


「一個晚上打了 100 多個電話!」


 


「趙芬,你沒男人會S嗎?打什麼打?」


 


「你老公都沒接你電話了,你怎麼還是不懂?早點放手吧親,勉強沒有幸福的!」


 


我皺著眉,斟酌著說:


 


「阿姨,我生病了。」


 


對方愣了下,繼續輸出:


 


「喲,是小豆芽啊!你媽呢?是不是你爸不接她電話,她氣得跳樓了?」


 


「我給你說啊,你爸早不愛你媽了,也不愛你!」


 


「他現在啊,就愛我和你弟弟,你們家所有的錢啊,房子啊,車子啊,以後都是我和你弟弟的。」


 


我那時小,不知對方為什麼叫我小豆芽,我的重點是爸爸不愛我和媽媽了,我們家的房子車子,都是別人的了!


 


「所以,阿姨,你是強盜嗎?」


 


「強盜才會搶人東西,強盜會被孫悟空打S!」


 


對方嗤笑:「世上哪有孫悟空?」


 


我哭著:「可是有警察蜀黍,你是壞女人,會被警察蜀黍關起來!」


 


……


 


後來,我媽回來,看見我悶悶不樂,又看見手機有我爸手機打過來的通話記錄,問了好幾次,我哇的一聲哭出來。


 


「有個壞女人,說爸爸不愛我們了!」


 


「說爸爸隻愛她和弟弟,還說我們家所有東西都是她的!」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媽抱著我,拍著我的後背,沉默了很久。


 


「媽媽要和爸爸離婚了,寶貝,你跟著媽媽好不好?」


 


「好。」


 


3


 


住院那幾天,我爸一次也沒來看我。


 


我媽倒是經常打電話,她雖有刻意避開我,可脾氣壓不住的時候,「王八蛋」,「財產我必須分三分之二,否則老子拖S你」,「你 TM 豬狗不如,S了下十八層地獄」之類的話,也會落入我耳朵。


 


我有偷偷哭過,那個年齡的孩子,哪懂母親的苦?


 


我害怕以後沒有爸爸了。


 


這是我第一次體會失去,但是我沒有給我媽說,更沒有當著我媽哭。


 


我隱約知道什麼是離婚,知道爸爸和媽媽,我隻能選一個,知道媽媽更愛我。


 


我爸和我媽怎麼談的我不知道,我媽隨時都氣呼呼的。


 


七天後,


 


我媽帶著我出院,她雄赳赳氣昂昂,像個鬥士一樣……回家,可我們再也回不去原來那個家了。


 


我奶站在陽臺,看見我們快走到樓下,哗啦一聲拉開窗戶。


 


「趙美,快過來!」


 


我媽愣住了,抬頭望樓上。


 


幾秒後,一個熟悉的女人出現在我們的眼簾。


 


竟是我媽的堂姐!


 


她朝我媽得意的笑了下,隨即和我奶一起,合力把兩個沒拉拉鏈的編制袋丟下來。


 


牙刷、拖鞋、衣服、胸罩、衛生巾……


 


哐哐鐺鐺,紛紛揚揚。


 


我看見我媽的腮幫子緊了又緊,臉上全是窘意。


 


片刻後——


 


怒意壓過窘意,她雙手叉腰,對著樓上開罵:


 


「趙美,你 TM 是不是人?男人都S絕了嗎?你連你妹的漢子都偷!」


 


「我和張耀祖還沒辦離婚證呢!你就這麼迫不及待!不要臉!呸!」


 


「我回去就告訴你媽!告訴全村人!你這個狐狸精!」……


 


趙美和我奶混合迎戰:


 


「醜八怪,你瞧瞧你那張臉,比老樹皮還老!老張說看見你就想吐!」


 


「好不容易生個兒子,長得跟個豆芽似的……我聽媽說,你兒子的小丁丁也是小豆芽,哈哈哈哈,一點沒繼承到老張的雄偉!」


 


「你趕緊滾吧!滾回村裡!看看村裡的老鳏夫老瞎子老跛子願不願意娶你,哈哈哈哈。」……


 


對罵間,一個身材比我高大的小男孩從客廳跑出來。


 


他的手裡端著把玩具衝鋒槍,站在小板凳上,朝著我們就是突突突一陣掃射。


 


那個年代,


 


玩具槍裡的子彈,甚至不是吸水彈,而是塑料 BB 彈,打在身上超級痛。


 


我的手臂上,脖子上,被打了好幾下。


 


我媽護著我,躲在一棵矮樹下。


 


「人呢?人呢?」


 


「在那裡!」


 


「看見了!老女人!小豆芽!打S你們!」……


 


經過樹葉的緩衝,子彈落在身上已經不那麼痛了,葉片簌簌落下。


 


我媽氣得直磨牙。


 


「王八羔子,有種你找把真槍,打S我們!」


 


機關槍每次能裝的子彈有限,彈匣子的子彈打完,就要重新裝。


 


我媽趁著樓上裝子彈,從地上撿起塊石頭,轟轟轟衝上樓。


 


我有樣學樣,也撿了塊石頭,小腿跟上。


 


4


 


家裡是防盜門,鐵門。


 


我爸這個S千刀的,竟然換了鎖。


 


我媽用鑰匙打不開門,放下石頭,撩起裙子,朝著門鎖的位置,狠狠一腳下去。


 


鐵門發出巨大的「哐」。


 


隨即是第二腳,第三腳……


 


哐哐聲不絕於耳,仿若地動山搖。


 


我奶和趙美在裡面罵,我媽在外面踢。


 


樓上樓下不斷有人開門,大聲詢問,怎麼了?怎麼了?還要不要人活了?


 


「不活了!姐姐偷妹妹漢子,偷到家裡來了!還把鎖芯換了!要不要臉?」


 


「是不要臉。」樓上有人附和。


 


後來,派出所的民警來了。


 


我媽對著民警一陣哭訴,民警安撫了我媽一陣,見我媽情緒穩定後,這才把門叫開。


 


我媽也是個猛的的,門打開的瞬間,她咻的衝了進去,提起凳子就朝趙美身上砸。


 


「砰!」


 


塑料凳裂了,趙美的手臂上多了一條豁口。


 


血滴滴答答往下流。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瞬後,趙美彎腰,抄起煙灰缸,暴吼著「去S」,直朝我媽衝來。


 


我媽再次揮凳子。


 


民警們忙分成兩撥,一撥攔我媽,一撥攔趙美。


 


我那時也虎,趁著這個空擋,抄起撿來的石頭,朝比我高出一截的小男孩衝去。


 


這個壞家伙,剛用子彈射我,我現在還痛的,都腫了!


 


我奶護孫心切,一把薅開小男孩,搶過他的衝鋒槍,一隻手拉著我,另一隻手舉著槍,朝我手臂狠狠劈下。


 


「砰!砰!砰!」


 


手臂與槍柄劇烈撞擊,彈匣子松了,子彈稀裡哗啦落了一地。


 


我的手臂仿佛斷了。


 


我奶連續三下劈在我同一個地方。


 


我痛得隻知道吸氣,不知道呼氣,面部仿佛抽搐似的,半晌哭不出來。


 


我媽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民警,推開我奶,疾步過來,一把抱住我,小心翼翼查看我的手臂。


 


「寶貝,你怎麼樣?能動嗎?這樣呢?這樣呢?」


 


「痛……」我「哇」的一聲哭出來,「媽媽,我好痛啊!」


 


民警叫我媽別給我檢查了。


 


手法不專業,反而可能加重傷勢,趕緊送醫院才是正道。


 


我媽的眼神像刀子,惡狠狠剜著我奶。


 


「劉大花!他是你親孫兒!他要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


 


我奶沒見過我媽這樣,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隨即梗著脖子:


 


「他這是活該!是他先動手,要打我心肝寶貝的!」


 


「劉大花,你到底有什麼大毛病?野種是心肝寶貝!正房生的反而是野草!我告訴你,你最好乞求他沒事兒,否則……」


 


我媽的狠話還沒放完,民警催促:「別說了,先去醫院,我們送你們過去!」


 


5


 


一天時間,我剛出醫院,又進醫院。


 


骨頭沒斷,裂了。


 


醫生給我打上石膏,叫我靜養。


 


我爸依然沒有出現,我媽氣得夠嗆,在電話裡又哭又罵。


 


我聽見一聲接一聲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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