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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落日熔金. 4595 2025-05-06 16:13:05

我媽不明白,男人狠起來為什麼可以這樣?連親生兒子受這樣重的傷都可以不聞不問,不來看一眼。


「媽媽,我以後會保護你的!」我忽然說。


 


我媽眼眶一下就紅了,她走過來抱住我,使勁洗鼻子。


 


「媽媽,我們的衣服鞋子還在樓下,還去拿嗎?」


 


「拿。」我媽說,「不拿的話,會被人撿走,當做垃圾處理掉。」


 


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淚,倔強與委屈交織成隱忍與憤怒。


 


「我們現在窮,沒有多餘的錢全部重新置辦,你一個人在醫院好好呆著,我取了東西就回。」


 


我點點頭,叫她放心。


 


那天,我媽去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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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能時間其實很短,隻是我一個人在醫院,感覺漫長。


 


我怕……


 


怕她找我奶算賬,怕她一個人打不過幾個人,怕她吃虧,更怕她受傷;


 


還怕她不要我了……


 


如果我不打那個小男孩,就不會骨裂,不會花錢,我怕她嫌我多事,把我一個人丟在醫院。


 


巨大的不安讓我渾身繃得很緊,我像受驚的鹌鹑,兩隻眼睛緊緊盯著病房的門。


 


偶爾也掀開被子,偷偷看小丁丁一眼。


 


真的像豆芽嗎?


 


那個……大與小,很重要嗎?


 


年少時的自卑,在那天種下,很多年後,直到青春期,這事兒才和解。


 


那天,好在我媽終於回來了,手上拎著兩個編織袋。


 


編織袋很髒,裡面的東西也髒兮兮的。


 


聽我媽說,東西丟了一些,不過不要緊,能撿回大半已是幸運。


 


我注意到,我媽的眼睛比先前送我進醫院時更紅。


 


我猜她在外面哭了一場。


 


「媽媽,我會乖。」


 


我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我媽聽懂了,走到病床邊抱住我。


 


「會好起來的。」


 


「我們不會一輩子像喪家之犬!」


 


那天起,我媽變了。


 


她不再給我爸打電話,不再歇斯底裡,她拿著紙筆,一次次冷靜地計算著我們家的財產。


 


她開始抽煙。


 


黑暗裡,我經常看見她站在病房陽臺上,長發在夜風中起伏,煙火在指間明滅。


 


寂寞像她手中的煙。


 


6


 


那個年月,


 


在鄉下人看來,離婚是件丟人的事,所謂家醜不可外揚。


 


誰家要離婚,最好的選擇是悄咪咪的,兩口子悄咪咪把離婚證辦了,除了父母,誰也不知道。


 


我媽堅持起訴離婚。


 


要求是男方淨身出戶,孩子撫養權歸女方。


 


我爸那邊直接炸了,之前十天半個月一個電話沒有,現在一天好幾個電話。


 


我爸唱紅臉,說什麼一夜夫妻百日恩,叫我媽看在過往情分上,不要鬧得太過分,一切好商量,還說想來看看我們,問我媽現在住在哪兒。


 


我奶唱白臉,罵我媽不要臉,醜成什麼樣了,心裡沒數嗎?如果不鬧,就勉強讓我媽進門!


 


她問我媽是不是想帶著我爸的財產,去找其他男人?還說家裡所有錢都是我爸賺的,說我媽要錢就是賣屁股之類的話……


 


我媽開啟回懟模式——


 


「笑話!勉強讓我進門,也不撒泡尿照照!」


 


「你們家祖祖輩輩面朝黃土背朝天,家裡窮得響叮當,還想三妻四妾,我告訴你們,大清國早滅了!一夫一妻早寫進憲法了!他張耀祖現在是犯法!重婚罪!」


 


「他張耀祖所有財產,都是夫妻共同財產!他在趙美身上花的每一分錢,也是夫妻共同財產!」


 


「張耀祖是婚姻過錯方,就該承擔懲罰!錢,房子,都是我的!你們要是再來騷擾我,別怪我追回他花在趙美身上的每一分錢!」


 


我媽在張家向來卑微。


 


之前雖也硬氣過一次,可怎麼看都是強撐的。


 


這次不同,有了法律做靠山,我媽在電話裡講得特別有底氣。


 


我那時小,聽得似懂非懂,隻覺我媽閃閃發光。


 


我奶許是被我媽嚇住了,她沒再打電話,而是找了我大伯爺和大伯婆。


 


大伯爺和大伯婆就是趙美的父母。


 


他們一口一個都是親戚,別把事情做得太絕!說我姥和姥爺還在村裡,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言語間隱隱有威脅。


 


我媽坐在陽臺馬扎子上,抽一口煙,再悠悠然吐出去:


 


「行啊,叫趙美寫一萬字檢討,詳細講述她怎麼勾引堂妹家的漢子,怎麼生下有婦之夫孩子,怎麼以小三之尊把正房趕出家門……」


 


「寫好後給我看,我滿意後,再叫她到村廣播室,每天讀十次,連續讀一個月,辦得到的話,張耀祖花在她身上那部分錢,我就不追回了!」


 


大伯爺他們不知道還有追回錢財這一說法,在電話那頭失控尖叫——


 


「什麼?!」


 


「你還想要張耀祖花出去的錢?你這麼愛錢,怎麼不去搶?」


 


「趙美給張家生了兒子,好歹也是張家的有功之臣,張家所有錢都是美麗的!我們靠本事吃飯,憑什麼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自己沒本事守住男人,還有臉爭家產?我們老趙家怎麼出了你這種敗類?」


 


我媽呵呵笑:


 


「是啊,老趙家怎麼出了你們這種敗類?做強盜做三兒還做優越感了!」


 


「我告訴你們,該我的,我一分也不會讓!你們家女兒和孫子就等著睡橋洞吧!」


 


7


 


為了打贏這場官司,我媽專門請了律師,做了萬全準備。


 


包括這些日子的電話錄音,我爸出軌多年的證據,以及我奶打傷我,把我們趕出家門的證據……


 


我爸那邊不知是自信過頭還是沒人願意接他們的案子,他們全程自己上,核心就一點:


 


家裡的生意和財產,都是我爸的,我爸想給誰就給誰!


 


他們在法庭上大吵大鬧,一會兒罵我媽是喪門星,說她不收拾不打扮,壞了我爸的風水,就該掃地出門;一會兒說我瘦不拉幾,一看就是個窮要命的,撐不起張家。


 


我爸本就是過錯方,加上他們的觀念太離譜,聽得法官和書記員頻頻搖頭。


 


到最後,無論是生意,還是房產,亦或是存款,都判給了我媽。


 


我奶不服,屁股往地上一坐,雙腳一伸,背後一躺,像一條被開水燙過的老母蟲,在地上滾來滾去。


 


「夭壽啦!法官被人收買了!我老婆子到哪裡說理去?」


 


「我兒辛辛苦苦一輩子,現在一毛錢沒落到,這不是要逼S我們嗎?」


 


「嗚嗚嗚,不改判的話,我一輩子不起來!賴在這裡不走了!」……


 


法官站定,隻多看她兩眼,直接走了。


 


片刻後,法警把我奶「請」了出去,我奶一路嚎著,說以後每天到法院門口抗議。


 


我媽和律師正在說話,看我奶的眼神仿佛看大傻子。


 


「喪門星!你別以為官司贏了,房子就是你的!想要房子,除非從我老太婆屍體上踩過去!」


 


我媽笑著說不敢。


 


我奶再次得意起來,在法院門口又大鬧了一陣。


 


法警再次給她進行普法教育後,她不鬧了,就拉著我爸,鼓著腮幫子,靜坐在大門中央。


 


「你打算怎麼辦?」律師側頭問我媽。


 


「當然是幫她一把。」我媽依舊笑著,眼底全是我看不懂的東西,「老人家,不容易。」


 


8


 


我奶在法院門口坐了三天。


 


第四天,有記者前來採訪她,問她有什麼委屈,需不需要報道。


 


我奶仿佛找到救命稻草,倒豆子似的噼裡啪啦把我們家的事情說了,一口咬定法官收了我媽的黑錢,請記者青天大老爺好好報道,主持公道。


 


記者採訪完我奶後,緊接著採訪了法官,法警,書記員,又採訪了我媽……


 


再一天後,當地晚報社會版第二版頭條大篇幅報道了這事兒。


 


主打就是渣男出軌,小三霸佔原配房子,還要原配淨身出戶,以及老太婆不知法,不懂法,無理取鬧……


 


故事太奇葩,話題性足夠強,網上轉載的人足夠多,無論是線上還是線下,皆一片哗然,無數人發出靈魂的叩問:


 


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我奶坐在法院門口,每天都有人指指點點。


 


「就是她!吃人血饅頭那個!」


 


「做她家媳婦兒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媳婦不是人,榨幹之後,直接扔了!把孫子往S裡打!」


 


「就這還好意思喊冤?啊,呸!」……


 


我奶遭受了兩天的白眼後,終於找到源頭。


 


於是,她靜坐的地方,從法院門口,換到了晚報社門口。


 


報社也不管她,愛坐坐,反正門口報刊欄裡有她的尊榮與報道,就當免費活體展覽。


 


9


 


那個年代,村主任還不叫村主任,而叫村長。


 


村長和村支書桌上每天必備的幾樣東西,必定有日報和晚報。


 


報紙不會每天看,也就偶爾翻翻。


 


所以,村長和村支書看見報道時,事情已經過了好幾天了!


 


村支書大發雷霆:


 


「我們村怎麼出了這種敗類?!丟人都丟到城裡了!」


 


「小李,趕緊把劉大花弄回來!給張耀祖打電話,問他怎麼回事?趙芬跟了他這麼多年,兩個人一起打工,一起開店!現在怎麼鬧成這樣?」


 


「趙美怎麼回事?沒結婚帶了個孩子,這幾年一直被人指指點點,說她傍了個大款!現在爆出來,敢情不是大款,而是趙芬的老公!」


 


「這姐姐偷人,偷到妹妹家,他們老趙家的臉,到底還要不要?」


 


「趕緊的,該教育教育!這種事情,村裡絕不能出現第二例!特別是劉大花,一點道德底線都沒有!明天開始,全村進行道德建設!」


 


「每家出一面臨街的牆,粉刷上『樹要皮,人要臉,偷男人和偷雞摸狗一樣可恥』!」……


 


在農村,村長村支書還是很有威信的。


 


劉大花被村支書親自打電話訓了一頓,整個人像霜打的鹌鹑,垂頭喪氣離開報社。


 


趙美的事在村子裡也傳開了,鄉親們用鄙夷的目光看著她的父母,就差指著脊梁骨罵了。


 


怎麼說呢?


 


偷人偷到親戚家,還把人家原配趕出門,簡直不要臉!


 


更重要的事,你讓全村丟了臉!


 


那個年代,人們的集體觀還是很強的。


 


10


 


我媽在法院宣判後的第 16 天,


 


牛仔褲扎著半邊襯衣,帶著七八個光著膀子,手臂上全是鷹啊、虎啊、豹啊五顏六色紋身的彪形大漢,收房子去了。


 


不光住房,還有賣鋁合金窗戶的鋪面。


 


住房這邊——


 


我奶和趙美不開門。


 


沒關系,漢子們直接把門卸了。


 


我奶躺在客廳地上打滾。


 


也沒關系,漢子們抓著她的手腳,像抬豬一樣把她抬下樓,「1、2、3」,丟進垃圾房。


 


趙美嚇傻了,一隻手捏著手機,另一隻手把菜刀橫在脖子上,說我們私闖民宅逼她自S。


 


她要報警!


 


我媽和漢子們幾乎同時笑了。


 


我媽把法院判決書一抖:


 


「私闖民宅?你搞清楚,房子現在是誰的!」


 


說話間,她朝漢子們使了個眼色,其中一個漢子箭步上前,抱起趙美的兒子衝到陽臺,作勢要把小孩從窗戶往下扔。


 


趙美一下慫了,放下菜刀,雙手做投降狀:「別別……」


 


我媽朝樓下使了個眼色:「還不快滾?!」


 


趙美屁滾尿流衝下樓,雙腳一軟朝我媽跪下。


 


我媽朝漢子微微點頭。


 


漢子這才把小孩放下,小孩「哇」一聲哭出來,褲襠裡全是尿,大喊著「媽」,顫顫巍巍往樓下跑。


 


「姐,家裡這些東西怎麼辦?」


 


「家具家電全部砸了,衣服細軟牙膏牙刷統統往樓下扔。」


 


於是,之前我媽遭遇過的,全部在趙美和我奶身上重演了。


 


我奶從垃圾房裡爬出來,


 


身上烏七八糟,頭上掛著長條狀的黏答答的不明物體。


 


她回到單元樓下,雙手叉著腰,朝著樓上又哭又吼又嚎:


 


「你這個砍腦殼的,一點人性都莫得!喊人把我丟到垃圾房,你不怕報應嗎?」


 


「我一大把年紀,馬上就要入土的人了!你連我S都等不到安?忙到把我趕出來,霸佔我房子!」


 


「我兒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娶了你這麼個喪門星?!」


 


「你龜兒子不得好S,以後下十八層地獄,下輩子做豬做狗,豬狗不如!」……


 


我奶聲嘶力竭的表演吸引來了一大幫愛看熱鬧的人,加上趙美帶著小孩,在旁邊哭哭啼啼,好不委屈。


 


樓下眾人很快對樓上指指點點:


 


「怎麼回事?這麼不孝!」


 


「哎,真可憐,被媳婦兒趕出來了。」


 


「快看她的樣子!剛從垃圾房爬出來,渾身都臭的!我要是她,這輩子都要做噩夢!」……


 


漢子們問我媽怎麼辦?要不要把人轟走?


 


我媽說不用,她不慌不忙從包裡拿出一沓報紙,正是之前報道那篇。


 


那日,她買了 100 份。


 


「來,幫個忙?發一下。」


 


於是,彪形大漢們派了個看起來最溫柔的,拿著報紙,像發傳單一樣,邀請吃瓜群眾正確吃瓜。


 


同時不忘解說:


 


「罵得正兇這個,是報紙上的惡婆婆!把媳婦兒價值榨幹了,就喊打喊S,還把親孫子打骨折。」


 


「哭哭啼啼那個,是登門入室的三兒,仗著生了個兒子,把原配趕出門!你們評評理,這是不是人幹的事?關鍵這位還是原配的堂姐!說出來,我都覺得丟人!」


 


「兔子急了還要咬人!這法院判的房子,你們說,到底收,還是不收?」


 


片刻後,風評變了——


 


「原來就是她啊!之前看了報紙,還在想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人?原配也夠倒霉的,嫁到這種家庭!」


 


「爬牆爬到堂妹家,這都什麼貨色?」


 


「我想起來了,前段時間從樓上丟東西,也是這家人,原來是在趕原配走!」


 


「這家崽忒不是東西,經常在樓上打槍,專朝人身上射,家裡人也不管,三兒生出來的東西,果然沒家教!」……


 


我奶和趙美,還有趙美的孩子張晨熙,


 


在眾人的聲聲唾棄下,像過街老鼠一樣,隻撿了幾樣昂貴的物件,就逃了。


 


我媽站在陽臺上,看著樓下發生的一切,表情寡淡。


 


我那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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