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試探著開口:「我結過婚,還有一個孩子,你真的不記得了?」
霍渝州也言語猶豫:「你要不……一會兒去拍個腦部 CT?」
我心裡咯噔了一聲。
我支支吾吾應付著霍渝州的回答,匆匆吃了飯。
回到家,有關江遠鈺和孩子的生活ṭů₎過的細微痕跡果然也不見了。
我嘆了口氣,看著江遠鈺走後這一系列蝴蝶效應,我不由苦笑,心情復雜。
剛剛送我回來的霍渝州也跟著嘆氣。
我抬頭看他,他皺著眉撓了撓頭,然後緩緩開口:「菁菁,你被你爸媽趕出來的事情我有所耳聞,我猜你是在長期獨居過程中產生了幻覺,而且你剛剛吃飯時記憶中的很多事情都出了錯,記憶力衰退是抑鬱症的典型症狀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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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表情更加疑惑。
他接著說:「你幫過我,我不能讓你這樣了,抑鬱症嚴重了會出現自殘傾向,我決定搬過來陪你,我就住你另一個房間,等你好了我就搬走。」
現在蹭住都理由這麼別致嗎?
他明明是剛被父母在電話裡趕出家門,我聽得清清楚楚。
不過,被父母趕出來的痛苦我能感同身受。
於是,我同意了。
反正我結局注定是一個孤獨慘S的萬人嫌女配,想必霍渝州很快又和家裡和好搬走了。
時間就這樣劃過了兩個月。
直到尖銳的門鈴聲響起,接著我聽到門開聲、大人的推搡與熟悉的孩子哭喊聲。
我在半夢半醒間被吵醒,打著哈欠穿衣服起床。
等我踏出臥室門,一雙肉胳膊撲上來緊緊抱住了我的小腿。
「媽媽,我好想你,我再也不離開你了。」
不遠處,江遠鈺胸口劇烈起伏,恨恨地盯著我,指著霍渝州質問:「他是誰?為什麼在我們家?」
真沒想到,我徹底放下後,他們又回來了。
還如此理直氣壯。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了孩子,一如他當年無數次嫌棄地推開我的手。
「我不認識你們,私闖民宅我可是要報警的。」
江遠鈺看起來更加生氣,「許菁菁,誰不知道我是你老公!」
我笑了一下,和江遠鈺曾經假笑的弧度一模一樣。
「這位先生,你問問這附近的街坊四鄰,有誰認識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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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篤定,不會有人記得他、認識他。
因為這兩個月裡,我已經打聽清楚了,所有鄰居都一直以為我是一個獨居了六年的孤僻律師。
直到霍渝州搬來,他們才第一次見到這個房子出現第二個人。
我第一次如此感謝蝴蝶效應。
「我給趙叔修過燈泡、給張姨送過水果,他們肯定記得我,我會證明我是你的丈夫,從此我們好好過日子。」
江遠鈺信心滿滿地衝了出去。
比當初離開時,還要迫不及待。
可惜,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我看著他敲響一個又一個門,然後對面像看陌生人一樣打量他。
他失魂落魄地回來。
一把抓住我的手,狠狠握在胸前。
「菁菁,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們都不記得我了,可是你仔細看看我,還有我們的孩子,你曾經百分之百愛我,我不信你的心忘得一幹二淨!」
我低下頭,掩去嘲諷的笑。
我自始至終都知道你是為了攻略我而來。
你攻略成功那刻,是我真的對你失望至極,不願再有牽扯而努力回想所有美好瞬間,將愛意達到百分之百,然後放你離開。
沒想到你以此為籌碼與依仗。
我毫不猶豫抽出了手。
不過我疑惑不已,他為了白月光能攻略我這麼多年,為什麼僅僅回到自己的世界兩個月,又轉了念,開始糾纏著我這個他棄之如敝履的人。
「如果我真是你的妻子,為什麼不認你?是不是你做了錯事?」
江遠鈺支支吾吾。
在一旁看著的孩子搶先開了口:「媽媽,我們什麼都沒做,都怪壞阿姨,她說爸爸就是個帶著孩子的二婚爛黃瓜舔狗,還說我是小雜種。」
原來他是在白月光那裡受到傷害後才想到我的好啊。
可惜,我也不是什麼垃圾都收的。
我將手放進霍渝州的臂彎,他很上道,毫不猶豫抓住我的手,然後朝江遠鈺下了逐客令。
「我男朋友還在這裡,你們一口一個媽媽和老婆汙我清白,再這樣在我家裡鬧事,我馬上報警。」
江遠鈺眼睛更紅了,幾乎是瞬間脫口而出。
「怎麼可能,在這個世界除了我,怎麼可能有人愛你?」
是啊,沒有人會愛我。
江遠鈺一直是這樣想的,我早就知道。
他仗著我從來沒有得到過愛。
一邊保留著對白月光的愛,一邊虛情假意敷衍我。
直到霍渝州把他們趕走,我的心情還沒有平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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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看到了吧?我是真的結過婚,有過孩子,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你們都忘了這件事。所以我真的精神很正常,你什麼時候搬走?」
等到平復下來,我朝坐在沙發上的霍渝州開口。
他明明和家裡關系緩和,卻仍然不提搬走的事。
他動作一怔,故作輕快地說:「喂,卸磨S驢啊。」
「我想把這個房子賣了,換個地方,不想和那父子再有一絲一毫聯系。」
還有未出口的原因是,希望霍渝州能回家。
他不像我是個無家可歸的人。
「現在市場低迷,房子很難脫手的,著急賣的話要賠好多的,你做律師的不會幹賠本的買賣吧。不如先慢慢掛著,等個合適的價格。要是剛才那人再來騷擾你,我幫你趕走。」
我又嘆了口氣。
我一向不擅長拒絕別人,皺著眉猶豫著找新理由。
霍渝州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眉毛皺成一團,手指SS握住手機,青筋暴起。
「菁菁,我老師在搶救,之前一個患者沒救回來,她家屬開始無差別傷人,那個點隻有我老師在加班,於是被連捅了數刀。現在急需 A 型血,我去一趟醫院。」
我驚訝抬頭,又一起暴力傷醫事件。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我是 A 型血,等你老師醒了,我還能幫忙打打官司什麼的。」
我抓起衣服,和霍渝州一起去了醫院。
隻是我沒想到,我會在這裡再次碰到江遠鈺。
不過是短短一個上午沒見,他頹唐了好多,衣服皺巴巴貼在身上,一向認真打理的發型也亂糟糟的。
我腦子裡出現的第一個詞,是狼狽。
如果是之前,看到他這樣,我想我一定是會心疼的。
原來從愛到不愛,從痛苦到麻木到不在意。
藏在這些細節裡。
就像曾經江遠鈺不愛我,也都藏在細節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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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菁,孩子被車撞骨折了,我給你打電話一直沒人接,他現在哭著要媽媽。」
江遠鈺眼睛亮亮地盯著我,好像我一定會答應他的要求。
可惜我隻是拂下他抓住我衣角的手,皺著眉說:「你還要我強調幾次,我不認識你們!」
江遠鈺渾身寫滿了不信。
「怎麼可能?即使其他人都忘了我們,你也不能忘啊。」
他緩了一下又接著說:「你是不是還在怪我們不辭而別消失了兩個月,其實是我媽生病了,我回鄉下太著急,忘了說。」
原來不在意後,聽到離譜的謊言我也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我不再與他糾纏,朝著獻血的地方走去。
與其哄壓根不愛我的孩子,不如去為挽救一個良醫貢獻一點微薄力量。
「菁菁,別走!」
江遠鈺在後面喊我,「我之前對你那麼好,你就真的這麼無情嗎?」
原來人在無語時,真的會笑的。
他不會之前演著演著把自己也騙了吧?
對我好?
他但凡仔細想想都說不出來這種話。
我還記得江遠鈺喝醉了酒。
壓在我身上的那刻。
他的眼睛像野獸一樣盯著我,沒有欲望,沒有感情,隻有冷漠。
「你究竟想要什麼?為什麼口口聲聲說愛我,攻略進度總是完不成?」
我隻是心裡卡著細微的刺。
再給我點時間自我說服。
可惜江遠鈺沒有給我時間,也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
他狠狠咬住了我的嘴唇,泄憤。
「唔……唔……」我用盡全力推開他。
「你瘋了嗎?剛結婚時你不是說要分房睡嗎?再說我們遲早要離婚的,你給我出去!」
可他絲毫不聽,自顧自地說:「攻略進度一直完不成,你不就是想要這個嗎?」
接著又狠狠撲了上來。
那一瞬間,我想起了好多。
想起了十八歲前,在抱走我的保姆家,那逼仄的小屋裡,深夜摸進我房間的蒼老人影。
想起了我怎麼都推不開的夢魘。
漸漸地,耳旁傳來的誘哄聲隔著時空重合。
「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相信我。」
等我回過神,天已經亮了。
十四歲的我,和二十四歲的我。
都被以愛之名,狠狠傷害。
不同的是,我的丈夫,喊的是白月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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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遠鈺的攻略進度跌到了谷底。
他跪在地上向我瘋狂道歉。
獻出了平生最真摯動聽的語言。
然後轉頭肆意向系統傾訴自己的委屈。
他覺得自己背叛白月光,和我這種悲慘的人綁定了深度關系非常委屈。
我開始洗腦自己愛上了他,百分百愛上他。
因為我懷孕了,更重要的是,我隻有百分百愛上他,他才能完成攻略任務,從我的世界中走開。
所以江遠鈺的攻略進度再次上升到了非常容易成功的進度。
他很開心,我也很開心,孩子很健康,我擁有了自己的孩子。
幸好,孩子不愛我,我不用自欺欺人一輩子。
現在,我已經能夠正常回憶起那段記憶了,我真的走出來了。
也許霍渝州真的進修過心理學吧,直到再見到江遠鈺,確定自己真的放下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之前我真的出現了心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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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血的人很多,這條隊伍熙熙攘攘。
有醫護人員,也有像我這樣自發來的。
大家全部都在真摯祈禱陳醫生能過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