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被氛圍感染，也雙手合十，默默祈禱。
可惜等我睜開眼，霍渝州就站在我面前。
雙眼通紅。
他說：「沒必要了，菁菁，沒必要了，老師走了。」
那一瞬間，霍渝州好像脆弱得像初生雛鳥。
一下子喚醒了我心底僅存的母性。
我扶著他坐在了旁邊椅子上，放任他伏在我的肩頭嚎啕大哭。
「老師人真的很好，他總是加班加點救治病人，為什麼好人沒好報？為什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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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安慰都顯得徒勞，我隻能默默傾聽。
「我剛來實習時，隻想著每天完成任務去休息，老師教會了我什麼叫醫者仁心，而且那時候許嬌嬌纏著我，是老師教我怎麼分辨好人與壞人。他不僅教我醫術，還教會了好多人生的智慧。」
他的話語斷斷續續，聲音已經嘶啞，後面說的什麼我已經聽不清了。
我的腦海裡一直回放著那句「許嬌嬌纏著他，老師教他怎麼分辨好人與壞人。」
原來陳醫生無形中也幫了我。
如果不是他教育霍渝州，他可能還像大學那樣，被許嬌嬌當槍使。
我可能不會幫他侄女固定證據，我們不會有交集。
然後霍渝州也不會注意到我的心理問題，在這兩個月內盡心盡力潛移默化間幫我。ƭŭ̀ₒ
以我都沒有注意到的細節，幫了我。
我對逝世的醫生和霍渝州都心存感激。
一轉頭，卻看到江遠鈺和孩子都一臉委屈地盯著我看。
他們怎麼還糾纏不休，又追到了這裡？
11
孩子的腿打了石膏，看起來傷得很重。
他讓江遠鈺把他抱到了我的面前。
不復早上的理直氣壯，也不復往常對我的厭惡與不耐煩，他小心翼翼，微顫著睫毛，問我：「媽媽，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媽媽，我真的好痛啊，你不要我了我好難過，車撞到我了我都沒有注意。」
他伸手扯了扯我的小指：「媽媽，我們拉過鉤的，這輩子我們永遠不分開的。」
我思緒萬千，卻沒有心疼與後悔。
我還記得那天他離開時的迫不及待。
還記得江遠鈺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及白月光時，他的心裡就再也放不下我這個媽媽了。
他連做夢，都在喊著：「都怪你，如果爸爸不是為了新媽媽娶你，說不定新媽媽真的是我的媽媽了，我不要你當我媽媽。」
他為了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人，把所有惡意都發泄到我身上。
我一度懷疑，當年為了生下他，自我洗腦值不值？
為了放他們自由，忍著失望與痛苦讓江遠鈺完成攻略任務值不值？
現在，我的答案是不值當。
因此，我冷著臉，呵斥他：「我真的不認識你？不要纏著我了。再這樣我真的報警了。」
他的手又慢慢收了回去。
可他不肯走，抱著我的腿大哭。
「你就是我媽媽，我不會認錯的！媽媽，你別不要我。我以後肯定會乖乖聽話的。你趕壞叔叔走。」
江遠鈺也趁機說：「小孩子是不會撒謊的，你真的是我的老婆他的媽媽啊！不相信的話我們去驗 DNA。」
還真是遇事不決，就驗 DNA 啊。
我冷笑了一聲：「我好像沒有這個義務吧。」
兩個月前，看到那一沓 DNA 檢測報告的憤怒我還歷歷在目。
見我翻臉，江遠鈺一怔，接著搖了搖頭：「菁菁，你以前那麼溫柔善解人意，現在脾氣怎麼變成這樣了？」
我都在想措辭怎麼罵他了。
他又接著說：「肯定是我的離開讓你受刺激了，你放心，我和兒子以後都再也不離開你了。」
他的臉皮是真厚啊，我氣得笑出聲了。
霍渝州握緊了我的手，呵斥江遠鈺：「我女朋友脾氣哪裡不好了，被你們這對陌生人糾纏都沒有報警，真的很有禮貌了！」
江遠鈺並不理他，反而湊到我耳邊。
「你說你男朋友知道你真的結婚還生過孩子，還會愛你嗎？」
「除了我，沒人會愛你的，你要好好記住這一點。」
他是那麼普通，又那麼自信。
我面上不顯，手上用盡全力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看他懵在原地，拉著霍渝州走ţű̂₂了。
我那些年，真是喂了狗了。
他比我記憶中，還要惡心。
12
我不想和這對父子再有任何瓜葛，把房子虧了十幾萬迅速賣掉。
又注銷了律師執業證，打算離開本地了。
當年學法律，隻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鼓起勇氣控訴性侵我的那個養父。
我以為我會在成年後把他送進監獄。
可是我始終沒有鼓足勇氣，並在周圍人的傷害中日漸喪失勇氣。
迎來了新的傷害。
可惜舊的傷害已經超過了訴訟時效，新的傷害因為蝴蝶效應無法取證。
臨走前，我去了親生父母所在的小區。
六年過去了，這裡有了不小的變化。
我剛被親生父母帶回家時，對我指指點點的鄰居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許多新面孔。
他們聚在一起闲聊、打牌，沒人在意路過的我。
我深吸一口氣，站到了曾經熟悉的家門口。
空氣中彌漫著煙火氣與飯香。
一些母慈子孝的聲音往我耳朵裡鑽。
「媽媽，好香啊，我永遠都愛媽媽做的菜。」
「你啊你，還以為自己是小孩啊，都是當媽的人了還這麼饞。」
「怎麼啦，我就是媽寶女，我要纏著媽媽一輩子。」
如果我不是被犧牲的那個人，我想我會感慨一句感情真好吧。
我還記得被接回家後，這個溫柔的媽媽在我高燒時，冷著臉說今天是答應許嬌嬌帶Ṫü₂她去遊樂園的日子，讓我自己跟著保姆去醫院。
我還記得我羨慕媽媽親手給許嬌嬌做的飯，可憐巴巴望著許嬌嬌的碗，卻被媽媽大罵沒教養，沒良心，明明有保姆做飯，一個兩個都指望她下廚，是不是真把她當家庭主婦了。
直到被趕出家門，我從來沒有吃過一頓媽媽親手做的飯。
可許嬌嬌吃了二十多年。
我毫不猶豫地敲響了門鈴。
我迫不及待給母慈子孝的一家人帶來一點傷害了。
13
「你怎麼會來這裡？不是說斷絕關系了嗎？」
我剛踏進房間，我媽便直截了當開口。
「我們這些年都當你S了，你也當我們S了，別來找我們了。」
不等我說話，她就下了逐客令。
如果世上有後悔藥，可能她剛剛都不會放我進門。
在她視我如豺狼虎豹的眼神中，我笑出了聲。
接著遞給她一個錄音筆。
輕輕一按，蒼老又得意的男聲傳來。
「沒錯，我承認我強奸了你，可是早就超過訴訟時效了，現在多少年過去了，你能拿我怎麼樣！」
她臉色大變，直接把錄音筆摔到了地上，不可思議地望著我。
「你應該聽得出來吧，就是許嬌嬌的好爸爸的聲音啊，在我遭受傷害時，你可是全心全意寵著他的女兒啊。」
「哦，對了，你們不是說我S板木訥，許嬌嬌聰明機敏嘛？我猜大概也是像她爸吧。」
接著，我不再看她的表情，毫不猶豫走出家門。
適當的留白，才能達到最大的傷害啊。
從自我折磨的心理問題中走出來後，我就在想為什麼我受到這麼多傷害。
狂補所有類型的文後，我越發覺得霍渝州說得有道理。
所有的誤會和傷害都是因為角色太為他人著想了，不長嘴。
我要改變往日作風, 說出真相，讓大家一起受折磨。
即使許嬌嬌不會被趕出家門，我和親生父母也恢復不到往日母慈子孝的場面。
但我還是很開心啊。
14
拿著賣房子的錢和以往的積蓄, 我買了去雲南大理的機票。
在人群裡待久了, 我想去放放風。
準備離開的前一天，我的手機裡已經堆滿了江遠鈺發的短信。
以及他的未接來電。
短信裡, 他表示相信我真的失憶了，並從我們初遇講到了我們因為誤會分開。
是的, 誤會。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提到系統，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痴情男人的形象。
如果他能夠坦誠一點，講述自己為了白月光接近我, 又因為白月光拋棄而想到我這個好騙的備胎。
也許我還會告訴他我沒有失憶，我隻是真的厭惡他了。
可是他還在欺騙，那麼我不介意最後傷害他一次。
我皺著眉, 按下了回復。
告訴了他我的離開時間與機場。
隻不過，時間是錯的，比我真正的起飛時間早了一個小時。
我看著江遠鈺穿著非常寬大的白色襯衣，留著清爽的頭發，戴著黑框眼鏡, 打扮得像第一次接近我那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踏進了機場。
人很多, 他廣播了很久, 四處看了很久，都沒有等到我的出現。
直到過了我所說的起飛點，他蹲到地上，不顧形象嚎啕大哭。
我戴著口罩帽子, 悄悄走到他身後的座位，再次打開手機，冷笑著給他發了最後一條短信。
「看來我們沒有緣分, 後會無期。不過你之前短信裡說的愛情很美，本來這次順利見到你，說不定我會考慮和男友分手。」
接著毫不猶豫拔下了這張手機卡。
江遠鈺, 看到希望後, 失望的滋味不好受吧。
與你對我所做的事情相比, 這隻是一點小小的報復。
後來，我時常從霍渝州嘴裡聽到江遠鈺的事情。
他說江遠鈺總是不S心, 隔三岔五帶著孩子去醫院騷擾他。
即使他明確告訴他們很多次, 他和我分手了, 並不知道我的去向。
剛開始那對父子都紅著眼，踉跄著往外走。
漸漸地, 孩子對父親越發不滿, 每次都對江遠鈺拳打腳踢, 指責如果不是他，自己還生活在一個完美的家庭。
在我耳朵都快聽出繭子時，故事的主人公又新增了一個。
我的親生母親知道了真相, 也開始朝他打聽我的下落, 並由於長期哭泣眼睛出了一些問題。
許嬌嬌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假千金，私下一直跟自己的親生母親有聯系。
在我被接回許家後，因為怕我搶走她的寵愛, 多次汙蔑我。被許家厭棄。
可惜大理的風景太美，我已經不想分神去了解他們一塌糊塗的生活了。
也不想重新開始一段感情。
漸漸地，我也和霍渝州失去了聯系。
沉溺在大理的風景裡。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