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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城春草木深 4574 2025-05-16 15: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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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樣大的雨,我娘說我爹站在門框前,一聽接生婆說生了個丫頭,他冒著夜雨,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說,我若是個兒子就好了。


     


    這樣,她就能名正言順地去給人做妾。


     


    去給一個花匠做妾,都是我娘的高攀,更遑論我這自小沒爹的野丫頭呢。


     


    所以我爹邀我同去長公主府栽花時,我是高興的。


     


    多一門手藝,至少哪怕我將來沒人要、孤獨終老,也餓不S。


     


    我感激我爹,一聽他說要帶我去,急忙趕了幾個大夜,為他制了雙新鞋。


     


    進府那日,我高高興興地將鞋塞進他懷裡,看他罕見地支支吾吾,頗有幾分汗顏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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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娘,倒叫你勞神了……」


     


    我拉他坐在一個石墩子上,親手幫他換鞋:「爹,咱們親父女,不論這些。等天涼了,我再縫袄子給你穿。」


     


    我這幾年為他鞍前馬後,算得上孝順又聽話。


     


    無他,我指望著我爹能動一點惻隱之心,能在我娘年邁時多接濟一些。


     


    至於所謂父女親情,我見過我爹如何疼他的小女兒——


     


    他帶她上街,給她買炸糖糕,先捧在手心裡來回地吹涼,然後才遞給小姑娘。


     


    他一邊笑著看她吃,一邊輕輕地幫她抹掉嘴角的渣滓:「慢點呦,燙壞了舌頭,爹爹可該心疼了!」


     


    真正的父親,怕丫頭冬天冷、夏天熱,怕她吃了糖糕燙嘴,喝了冰水壞肚子。


     


    哪舍得冷眼旁觀,看我為了生計如此奔波。


     


    我去繡坊打下手,日日路過他的瓦房,隔三差五就能當面撞見,他會與我打招呼,但沒有一次對我說:


     


    「別去了,忙壞了身子,爹爹可該心疼了。」


     


    既然不想愛我,為什麼還要生下我呢?


     


    我娘懷我的時候,就該知道,既有可能生小子,也有可能生個丫頭不是?


     


    可惜,從來由不得做兒女的選。


     


    7


     


    我已經盡最大努力,不去想爹不認、娘不疼的傷心事了。


     


    我願意翻過頁,盡可能地將以後的日子過好,但我爹卻依舊狠心。


     


    他那天將我帶到人跡罕至的荒園時,還腆著老臉,說著自欺欺人的話:「寅娘啊,爹爹也是見你乖巧懂事,才想給你謀劃個好營生,你要明白爹爹的苦心,啊?」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隻是懵懵懂懂地點頭附和。


     


    沒承想,一扭頭,一個麻袋套下來,我便被人擄走了。


     


    昏暗的房間,荒廢的園子,草木森森。


     


    在我遭遇驸馬秦子霖的暴行之前,我一直聽聞,他是個知書達理的公子。


     


    聽聞他與陳恩長公主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常在外設棚施粥、救濟窮苦百姓,夫妻倆都是大善人。


     


    這話我原本是信的,我親眼看見過這兩位皇親國戚,並肩站在城門下,為衣衫褴褸的乞丐們送粥添衣。


     


    可那個給老人雙手奉粥的是他,如今作踐我的也是他。


     


    他惡狠狠地摔門而去,我聽到他在不遠處對我爹說道:「胡六啊,你還是懂事的,等會兒去我院裡,領二錢銀子再走。」


     


    秦子霖之後的一句話,成了我經年的夢魘:「以後常帶你家閨女來,我自不會苛待你們。」


     


    不必去看,我都能想到我爹點頭哈腰的模樣:「是是,驸馬爺向來是寬仁待下的,多謝驸馬爺恩裳!」


     


    寒風湧進破敗的門窗,我絕望地落下了眼淚。


     


    哭著哭著,我便癲狂地笑了。


     


    原來,我在我爹心裡,是二錢銀子就能賣掉的女兒。


     


    後來過了許多年,我再想起這一段,都覺得無比荒謬。


     


    父女離心、至親反目,放在我們這樣的貧苦人家,也不過是二錢銀子。


     


    二錢銀子,連長公主府上,丫鬟手裡的一塊手帕都比這貴。


     


    所以爹啊爹,你既然拿二錢銀子,就斷了我們僅有的一絲牽絆,那此後,我便也無所顧忌了。


     


    我娘的舊賬,和我的新賬,我合該一起算。


     


    8


     


    厄運似乎總會在窮苦人家輪轉,我娘當年給人做了外室,我如今挺著孕肚,還是這樣沒名沒分的身份。


     


    自打強收了我之後,秦子霖待我和氣許多,興致好時,也常做些花前月下的雅事。


     


    他將銀子塞進我的袖口,笑眯眯地對我說道:「寅娘,我就喜歡你這樣又乖巧又聽話的,還生得這般美。」


     


    他喜歡我嗎?並不是。


     


    他喜歡的,是拿錢權捏S一個人的感覺。


     


    美人在他眼中不是人,是件漂亮的衣裳、精致的瓷瓶。他隻顧他想不想得到,從不問我願不願意。


     


    第二年的春天,我被診出有了身孕。


     


    秦子霖原本想落了我這一胎。


     


    他終究是個攀高枝的驸馬,他怕被陳恩長公主發現,斷了他的富貴日子。


     


    但我故意拉住他的手,放在我隆起的小腹上,為我和孩子爭一線生機:「秦爺,您與長公主成婚七年有餘,至今膝下無兒無女。」


     


    要勸服這種自認高人一等的人,言說我如何舍不得孩子、如何無依無靠,是沒用的。


     


    他若當真會可憐我,打一開始就不會欺凌我,不會將我的尊嚴踩在腳下,拿我當小貓小狗。


     


    所以我就得句句都為他著想,得像他最忠心的奴才:「如今我有了身孕,可見秦爺是有兒孫福的。賢名遠揚如秦爺,難道將來連個起靈守孝的親骨肉也不要嗎?」


     


    秦子霖盯了我一眼,開始猶豫了。


     


    他將我安排在他置辦的一處私宅,此時窗外楊柳初綻,遙望處雲山亂、曉山青。


     


    我剛住進這宅子裡時,覺得荒唐且恓惶。


     


    這是秦子霖隨手拿私房錢買的,像我這樣的普通人,拼S累活十輩子,也攢不出來這裡的一間房。


     


    所以我無法把這裡當成家,我真正的家在那片土房小院裡,我娘躺在病榻上,還在等我回家。


     


    再不濟,我娘還是含辛茹苦地將我拉扯大了。人世間的一點點好,就能讓我感恩戴德,我無法像記恨我爹那樣待我娘。


     


    哪怕起初,我娘的心思和我爹一樣,都不想要我。


     


    秦子霖終究是被我說動了,他留我在私宅養胎,還答應將我娘也接過去養病。


     


    我娘走進這富麗堂皇的大宅子,原本還滿臉的迷惘與無措。


     


    但她一看見我挺起的孕肚,滿面的情緒便隻剩了心疼。


     


    我走過去,剛拉住她的手,她便沒忍住哭了。


     


    涕泗橫流,話不成話,聽她絮絮叨叨喚我的名字,我的腦中又響起了一片轟鳴。


     


    見到我娘之前,任秦子霖百般折辱,我還並不覺得陷入了絕境。


     


    我反倒認定,天無絕人之路,受了這些罪,該是我要有新的生路了。


     


    但見著我娘,這唯一一個會心疼我、可憐我的人,我還是沒忍住,也跟著落了淚。


     


    那些痛苦,完全沒有隨著我的通透而消散。


     


    它們隻是被我壓在了心底,輕微的噓寒問暖,就能捅破那層泥封。


     


    我狠狠一咬牙,使勁掐住我娘的手腕:「別哭了,娘。事已至此,惡戰還在後頭,你還不必為我現在就哭喪。」


     


    她明白我的意思。


     


    秦子霖的首肯,不過是能讓我藏到生下孩子,可若有朝一日被陳恩長公主發現了,那才是我的S期。


     


    所以我決定,先發制人。


     


    我託著孕肚,主動去見了陳恩長公主。


     


    9


     


    「殿下無兒無女,這孩子孝敬您。我願做乳母,此生絕不相認。」


     


    晴好夏日,杏子黃時節。


     


    陳恩長公主抬抬手:「跪到我面前來。」


     


    我託著肚子,向前跪走,傍晚炎熱,我卻冷汗直流。


     


    雖然我明知這趟來,是以命相搏的,但面對S亡,我還是怕的。


     


    果不其然,她剛讓我抬起頭,我才看清那張尊貴靚麗的臉,她便高揚起手臂,狠勁兒扇了我一耳光。


     


    「狐媚妖精!連我的驸馬都敢勾引!」


     


    我連忙跪好,雙手攀住長公主的腳腕,做足了卑微的模樣:「奴才自知是S罪,但還請殿下明鑑。若非驸馬爺強求,奴才可是連面都見不著的,何況殿下坐鎮府中,人人都知是找S的事,奴才又何故去做呢……」


     


    摘清了自己,我偷偷向上看,聽陳恩罵罵咧咧:「記吃不記打的東西!他秦子霖要不是攀上了我,哪有今日的好光景?屢次拈花惹草,當真是不將我放在眼裡!」


     


    察覺陳恩對我的S心緩和了幾分,我便趁勢繼續哭訴道:「事到如今,眼見孕肚越來越大,奴才也心慌,隻覺得跟著驸馬爺東躲西藏不成體統,總要來向殿下稟報才是。」


     


    我的手向上伸,環住陳恩的小腿,越發做出依附的姿勢。


     


    我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她嗤笑一聲問我:「怪哉,你不怕你找了我,被我賜S嗎?」


     


    我長嘆一聲,故作認命地閉上眼睛:「在奴才心裡,驸馬之所以是驸馬,那是因他有福娶了一國公主。所以奴才就算S,也該S在真正的主子手裡。」


     


    清風湧進,堂中半晌無人言語。


     


    在我最惴惴不安的時刻,一隻手掐住了我的下巴,逼我仰起了頭。


     


    陳恩湊得很近,面含笑意,眼底卻一片森冷:「你方才說,這孩子孝敬我,你願做乳母,此生絕不相認?」


     


    我連連點頭,而後重重叩首:「寅娘的命,殿下隨時都能拿走,隻求殿下念著多了個忠心的奴婢,留寅娘一口飯吃,寅娘至S都護著殿下。」


     


    這樣的高位者,最不屑的,就是奴才的性命。


     


    她許是覺得我有趣,在人人都以男子為尊的時候,我能站出來認她為主,所以才留下了我。


     


    可我不在乎她怎麼看我。


     


    我隻知道,我為自己搏了一條生路。


     


    而我的孩子,將來也不必重蹈我的覆轍。


     


    10


     


    秦子霖得知此事後,忙不迭就趕來了府中。


     


    他焦急地闖進來時,我正剝好半碗葡萄,雙手捧著給陳恩吃。


     


    秦子霖疑惑地看著我,我乖巧地向他行禮:「驸馬爺。」


     


    我微微抬眸,看到秦子霖眼中恨不能生吃了我的怒火。


     


    他最喜歡乖巧的美人,他要我像一株牡丹一樣,扎在他的園子裡,隻顧討好他,不準說錯、邁錯一步。


     


    但我如今,選了最讓他忌憚的一條。


     


    但我選的,也是最能讓我明哲保身的一條路。


     


    陳恩倒是氣定神闲地,拈了葡萄往嘴裡送,問秦子霖:「驸馬何故如此風塵僕僕的?」


     


    秦子霖自知理虧,後槽牙都快咬碎了,卻隻能躬身行禮:「近日暑熱,我命人從江南運了些瓜果來,請長公主消暑。」


     


    陳恩眉尾一挑,纖長的指甲,扎破一顆葡萄,擲在了秦子霖的面前。


     


    「我如今有孕在身,吃不得多少瓜果,驸馬不如自己留著,賞府外的那些鶯鶯燕燕。」


     


    這話,陳恩說得輕飄飄的,但秦子霖聽得可就冷汗直流了。


     


    因為這短短的一句話,有兩層意思。


     


    第一層,是陳恩發現了他不僅在外胡來,還私自留下血脈;


     


    第二層,秦子霖見我與陳恩如今友好相處,當然想不到是我主動獻子。但如今聽陳恩故意說成是她有孕,可見她打定主意,要認了我腹中的孩子做子嗣。


     


    這兩層意思,都能要秦子霖後半生不得安寧。


     


    所以他立馬就跪下了,連連認錯。


     


    看著這個色厲內荏的男人,我莫名覺得可笑。


     


    原來他也懂尊重人,也知道做錯事了要認罰。


     


    可那都是強權逼迫的他,不然他會和我爹一樣,拋妻棄子,眼睛都不眨。


     


    秦子霖認下了在外拈花惹草的事,被陳恩罰跪,不僅繳了他所有的俸祿和餘錢,還將他束鎖後院,不準他踏出房門半步。


     


    足足半年,剛好到我生下腹中胎兒。


     


    這對秦子霖而言,該是奇恥大辱了。


     


    因為他不僅是驸馬,也是朝臣。但因陳恩的一句話,他就被妻子鎖在內院,這要傳遍朝野,他就得成了眾人的笑柄。


     


    可誰讓當今的聖上,是陳恩一母同胞的弟弟。


     


    他惹不起,也抗衡不了。


     


    但即便如此羞辱,秦子霖還是忙不迭地接話:「是我該S。殿下仁德,隻關半年,可見殿下記著我們的夫妻恩情……」


     


    陳恩冷笑一聲,滿面涼薄:「若非曾在宮中尚善堂修習時,你爹於我有師恩,看他薄面,否則我早要了你的命!」


     


    高位者的姻緣,從來由不得你情我願,若非盤根錯節,我相信秦子霖活不過今晚。


     


    畢竟這一次,他不僅在外偷歡,還私自留了一胎。


     


    這是對長公主最大的挑釁。


     


    秦子霖明白陳恩的盛怒來自於我的暴露,他抬眸S盯了我一眼,滿目皆是怨恨。


     


    他想拉我下水:「子霖自知該S,但胡寅娘這一胎,殿下該慎重些。」


     


    我聽到了熟悉的話語:「她那種不清不白的人家,誰知懷的是誰的孩子?」


     


    真有意思,一國驸馬,原來和鄉野無知村婦一樣。


     


    他們方法用盡,到頭來,也隻會拿一個女子的清白造謠。


     


    陳恩一副看狗咬狗的神情,側臉揶揄我:「你瞧,你想保下他的孩子,他卻氣急敗壞要咬你,你又怎麼說?」


     


    我亦氣定神闲,接著剝我手中的葡萄:「我保下的,不是驸馬爺的孩子,是長公主殿下的。


     


    「殿下,您其實比寅娘明白——這孩子的父親是誰,根本不重要。」


     


    長公主隻是需要一個孩子,承歡膝下,頤養天年。反正她也生不出來,那是哪個男子的,都沒區別。


     


    陳恩這一次認真地注視我,終於帶了幾分賞識。


     


    她輕輕一揮手,命下人帶秦子霖去領罰,眼裡已沒了這個草包驸馬。


     


    她對我說道:「想不到,小門小戶的丫頭,還有這樣的胸襟。」


     


    我微笑著搖搖頭,再次將剝好的葡萄,恭恭敬敬地捧到陳恩面前。


     


    陳恩問我,送了孩子,想要什麼。


     


    我將頭垂得很低:「殿下,奴婢隻想要個安身之所。以及,一條人命。」


     


    陳恩愈發有了興致,問我想要誰的命。


     


    我眼睛也不眨地乖巧回她:「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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