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首頁
  2. 楨楨兮明光
  3. 第3章

第3章

楨楨兮明光 3693 2025-05-19 15:09:25
  • 字体大小 18
  •  


    很奇怪,他們所說的權臣謝霽,和給我寫信扎風箏的三哥好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我想不清楚,索性丟在腦後。


     


    總歸別人欺負不了他就好,管大家說他什麼手段狠不狠辣。


     


    娘聽到我嘀咕,笑著捏我鼻子:「你啊,都是要議親的年紀,還一團孩子氣,整日三哥三哥,明光難道能護你一輩子不成?」


     


    我不以為意,卻聽娘忽然撫掌說:「你舅舅已在京城新晉進士裡給你尋了個好夫婿,人品端正,家世單薄,正是招婿的好人物,趕著年底,咱們就進京瞧瞧去。」


     


    要進京?


     


    我心裡一喜。


     


    可以見到謝霽了。


     

    Advertisement


    15


     


    揚州去京城的船搖搖晃晃,終於趕在正月前到了。


     


    首先看到的人,竟是張熠。


     


    他也出息了,在禁軍裡做了校尉,威風凜凜的個頭,朝我爹娘作揖。


     


    「伯父伯母一路辛苦,家父已來信,京城有什麼需要,請盡管吩咐小侄。」


     


    昔日帶著我上房揭瓦的小混混變得這麼彬彬有禮,爹娘驚嘆側目,直拍他肩膀。


     


    「好小子。」


     


    ?我在旁差點沒笑出聲,偷偷朝他做鬼臉:「裝。」


     


    被爹眼尖瞟見,瞪了我一眼:「規矩點!」


     


    誰知張熠面不改色:「眉眉這樣很好,反正在京城有我護著,不必學那些拘束規矩。」


     


    我呆住。


     


    什麼情況,「眉眉」二字叫得柔情似水,怪惡心的。


     


    娘則若有所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一路上,張熠騎著馬跟在旁護送我們,隔著簾子一直給我講京城的新鮮事。


     


    我聽得起勁,想問問謝霽,忽聽前方街道傳來呵斥清道的聲音。


     


    兵士敲鑼跑來,讓行人車馬趕快避讓。


     


    車夫立馬側開,我趴在車窗,小心往外面探看。


     


    是什麼樣的大人物?


     


    很快一襲人馬奔來,似乎押著某位囚犯,年節下,空氣卻充斥著肅S氣息。


     


    風塵揚起為首男子繡著雲雁的緋袍,晚霞將那團紅色燎燃成火,灼灼刺目。


     


    瞬時,馬匹與我錯身而過,我怔怔仰頭,迎上一雙冷漠睥睨、濺血的眼睛。


     


    三哥……


     


    16


     


    到了舅舅家才知,「謝霽」已成為京城人們諱莫如深的一個名字。


     


    有人說他是太子爪牙,堪比鷹犬。太子恭良儉讓的背後,那些見不得光的事全是謝霽在做。


     


    隨著朝中太子的地位越來越穩固,謝霽手上沾染的血也越來越多。


     


    聽說最近熱議的兩位皇子即將離開京城就藩的事,就有謝霽的推波助瀾。


     


    席上,舅舅搖頭輕嘆:「不想此子走到這一步,太子拿他當刀用得趁手,背後不知有多少人恨他入骨,權勢燻心啊。」


     


    爹始終不語,甚至沒有問過謝霽一句。


     


    我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麼謝霽從來沒有回過揚州,為什麼他給我的書信都是小廝從側門悄悄遞來。


     


    因為爹總是選了明哲保身這條路,謝霽也明白。


     


    無論他落魄還是權勢滔天,對於馮家都是不能親近的存在。


     


    我想起白日看到的渾身冷戾的謝霽,有些難過。


     


    走出宴席,院裡下起小雪。


     


    煙火輝映,上下一片紅豔豔,熱鬧無比。


     


    前世謝霽便S在這樣的雪天,唯一的遺物藏在床底,沒能送出去給我的及笄禮。


     


    聽說是一隻虎頭風箏,可惜我沒見著。謝府的人認為晦氣,將柴房一把火燒光了。


     


    我想得出神,不料風停了,雪裡走來一個人。


     


    青袍素淨,如松似玉。


     


    我睜大眼。


     


    遠離身後的觥籌交錯,這一刻天地寂靜,落雪似有聲。


     


    他笑,聲音平和:「怎麼,不認得三哥了?」


     


    17


     


    什麼權臣,什麼忌憚。


     


    我不管。


     


    這個人隻是謝霽,我的三哥。


     


    如同隻是兒時迎接遊學回來的兄長,我提裙朝他迎雪跑去。


     


    「三哥!」


     


    他張臂接住我,抱緊,低頭喟嘆。


     


    過了許久,謝霽身上清淡的檀香氣息微微溫暖,我才覺得不好意思起來,紅著耳朵從他懷裡起來。


     


    謝霽好看的眼睛溫柔注視,摸摸我的頭:「長高了。」


     


    沒有疏離,沒有冷漠,白日見到的那個謝霽仿佛隻是我的一個噩夢。


     


    我被他的手冰得一抖,連忙捧過來像小時候那樣捂著。


     


    「三哥你的手怎麼還是這樣冷?在京城這些年好不好?有沒有給我找小嫂嫂?」


     


    聽到最後,謝霽輕輕彈了下我額頭:「沒正經。」


     


    我是真想有個好女子能陪在他身邊,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面前的謝霽表面看著風光,其實很孤單。


     


    能完全扭轉前世悽慘,爬上無人敢輕視的高位,其間又經歷了多少辛酸磨難呢?


     


    我不忍多想,隻希望有個人能在旁人都不理解他時,與他立黃昏,問他粥可溫。


     


    於是便擺出一副大人樣子,認真道:「三哥你年紀也不小了,快快成家才是正經。」


     


    他牽我到廊下,彎腰為我拍肩上、裙擺的雪,聞言剛想笑,卻聽我得意道:「我都要及笄選夫婿了,三哥還不抓緊以後可就……」


     


    話沒說完,謝霽放在我肩上的手一頓,打斷道:「夫婿?誰?」


     


    我搖頭,正要說還沒定,卻聽身後爹沉聲喚道:「眉眉,過來。」


     


    廊下,爹和舅舅神情不明,謝霽年節登門拜禮,他們似乎並不高興。


     


    隱隱緊張的氣氛,我無措望著謝霽。


     


    他垂眼,安撫我:「沒事,去吧。」


     


    沒有寒暄,沒有問候,爹強硬拉著我就走。


     


    重重風雪撲起,我踉跄回頭。


     


    謝霽一個人立在原地,影子黯淡拉長,茕茕無依。


     


    18


     


    山雨欲來風滿樓。


     


    爹和舅舅如此避著謝霽,與朝中時局有關。


     


    元宵前,謝霽捉拿的那位官員未及審訊便觸壁自S,留下悚然血書,表示寧S不為奸豎所辱。


     


    此人曾經還是扶持謝霽入官場的老師。


     


    麻木不仁,狼心狗肺,三皇子、四皇子借機鼓勵言官彈劾,種種惡語砸在謝霽身上,太子推得一身幹淨,作壁上觀。


     


    事情鬧得國子監的學生都被煽動,紛紛跪於青陽門,請早已不理政事、醉心修仙的陛下出面清除奸黨。


     


    我私自出門,從馬車裡望出去,烏泱泱的白袍書生,一時分不清是雪太大,還是人太多。


     


    司禮監和錦衣衛來回驅趕,他們巍然不動,一片赤誠丹心要為江山社稷揮灑。


     


    「書生意氣,愚不可及。」


     


    頭頂響起憤言,張熠勒著韁繩停住,濃眉直皺。


     


    我擔憂問道:「事情會怎樣?」


     


    張熠沒法回答,不詳的預兆從書生們一聲比一聲高的呼聲傳來。


     


    謝霽不S,他們便以命S諫。


     


    19


     


    夜幕降臨。


     


    我戴著帷帽從舅舅家悄然出來,急切敲響謝霽在外面的私邸。


     


    開門是位白發老者,看到我掀開帷帽,愣了一下,不等我表明身份,便點頭:「四小姐吧?大人在外公務還沒回,請裡面等。」


     


    我訝異跟著老者往裡走:「老丈怎會認得我?」


     


    松柏間簌簌雪落,老者笑笑,提著燈籠在前。


     


    「大人來京後,都是我家小兒子給四小姐傳信送禮,每年回來一趟,都會帶一張四小姐的畫像。」


     


    他開玩笑:「跟著大人,老夫也算看著四小姐長大的了。」


     


    聽著,我眼睫一顫,手指無措蜷縮。


     


    在廳堂沒等多久,謝霽便繞過庭中照壁,瘦高身軀微微疲憊,在雪裡靜默站了一會。


     


    回頭時,眼底那抹晦暗未及掩藏,看到我,吃了一驚。


     


    我原本如琢如磨的三哥……


     


    半身腥臭血跡,湿透緋袍,幽暗凝結,是漫天白雪也洗不淨的濁穢。


     


    他走來一步,見我下意識後退,便停下腳步,苦笑扯唇。


     


    聲音啞得厲害:「眉眉……別怕我。」


     


    君子端方救不了他的命,他想擺脫那些如附骨之疽的窺探,便隻能把自己變成一個人人懼怕的怪物。


     


    老師不信他,清臣唾棄他,連謝家和太子也隻是利用他。


     


    是忠,是奸?他自己或許都辨不清了。


     


    一股強烈的酸澀蝕心,我搖頭,走到雪裡拉住他,輕輕靠在他胸膛。


     


    「隻要流的不是三哥的血,眉眉永遠都不會怕。」


     


    謝霽呼吸一滯,折腰埋在我肩頸,須臾,溫熱水跡淌過我肌膚,無言哽咽。


     


    雪小了,明月灑下清輝。


     


    菩薩啊,菩薩。


     


    前世今生,委屈苦痛,都不要再讓這個人獨自承受了。


     


    20


     


    謝霽說,老師的S是太子和兩個皇子黨爭造成。


     


    三皇子暗中毒S老師,偽造血書栽贓謝霽,為的就是折斷太子羽翼。


     


    太子索性將計就計,將這場風波鬧得更大,逼出陛下臨朝,再尋機把這些年搜集的兩個皇子的把柄一通扔出來。


     


    徹底將皇權握在手中。


     


    「眉眉,其餘的事你不宜再知曉。」謝霽嚴肅握住我肩膀,「接下來我免不了要進詔獄……」


     


    我緊張望著他,臉色陡然煞白,張口欲言。


     


    「噓,沒事的。」謝霽溫聲止住我,囑咐道,「無論發生什麼,都要聽你父親的話,不要找我,也不要提起我,盡快回揚州,聽到沒?」


     


    我固執不肯點頭。


     


    他換了身幹淨衣裳,像小時候抱我在膝上,嗓音輕柔,一種令人信服的安撫。


     


    「你忘了?我們拉過鉤的,好好長大,平平安安,一百年都不變。」


     


    「三哥不會騙你,我的眉眉都要及笄了,三哥要回來,給你挑好兒郎呢。」


     


    我一直搖頭,他無奈摩挲我的臉。


     


    「眉眉,聽話。」


     


    我泣不成聲,淚水如斷珠從他指縫滾落。


     


    抽噎伸出手指:「說……說好了, 你會回來,不準再騙我, 不然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永永遠遠都不再理你。」


     


    謝霽始終遮著臉,很怕他挨到我,往牆角躲。


     


    「【這」「這麼可怕, 那我是真不敢了。」


     


    21


     


    立春伊始,京城的風雪難停, 揚州也淅瀝瀝落著凍雨。


     


    不知是否因南方遠離王庭, 廟堂的爭鬥、黨派的廝S, 種種詭譎風雲,落到此處,也不過是些杯弓蛇影的波瀾。


     


    船隻穿梭, 商販來往,喪娶婚嫁, 百事不忌。百姓耕種安樂, 隻求一隅, 可避風雨。


     


    我坐在掛滿風箏的屋內,臨著謝霽曾經鋒芒如刃的字帖,那個剛決心踏入京城的少年, 借著詩經寫出深藏的憂心——


     


    【戰戰兢兢, 如臨深淵, 如履薄冰。】


     


    他其實同芸芸黔首一樣,終其才智,想要的不過是一隅安生地,能容他做個好臣子。


     


    不久, 家裡為我行過笄禮, 張熠便上門提親。


     


    我沒有看他失望的目光, 輕輕婉拒。


     


    「為什麼,你在等誰?」


     


    我回答不上來。


     


    張熠低眸,靜了少頃, 認栽笑道:「行吧,從小到大, 我能奈你何?不過盡我所能, 討你歡心。」


     


    他深呼吸, 揉亂我頭發。


     


    「既然嫁我不能使你高興,那便當好兄長,以後你夫君敢欺負你,一句話,哥千山萬水跑斷腿也來給你撐腰。」


     


    我撲哧一笑。


     


    送張熠出門, 剛好停了雨, 天際一片溫潤秀青, 春水破冰,天高雲淨。


     


    往回走, 肩側忽然被什麼掠過。


     


    水岸邊, 一隻漂亮精致的虎頭風箏。手柄被一隻如玉修長的手握住, 線越放越高,直上青天。


     


    那人就立在那裡,向我露出一個明亮柔和的笑。平平安安, 完好無損。


     


    不用我急切朝他奔去,他已大步而來,用力擁我入懷。


     


    這就是我一直要等的那個人啊。


     


    【完】


     

    作品推薦

    • 最後七天,死對頭拿他的命換我活

      "我穿成了小说里万人嫌的真千金。 系统让我攻略哥哥获得亲情,或者攻略江城获得爱情。 但我不愧是万人嫌,两次都失败了。 被惩罚得了胃癌,还是晚期。 生命只剩下最后七天,我彻底摆烂,这任务谁爱做谁做,老娘不干了。 他们却后悔了, 连死对头都缠上我, 他哭丧着脸,“你是不干了,我还得干啊!”"

    • 杏花春雨

      爹进京赶考,回来时身边多了个全灶。 所谓全灶,白天登厨上灶,夜来暖被铺 床,是厨娘也是通房。

    • 此生不見當時月

      "我失忆了,醒来时他们叫我皇后。 传说皇帝是个痴情种, 后来我才知道,他与我有灭国之恨。"

    • 造謠了校霸的戀情之後

      "我被校园霸凌了。 为安心学习,躲避霸凌,我迫于无奈,谎称自己是校霸陆慎的小青梅。 霸凌者半信半疑:「陆太子爷生人勿近,怎么可能在乎你?」 我继续说谎:「我和陆慎一块长大,小时候还穿过同一条裤子,我们两家的爷爷是战友,定过娃娃亲。陆慎……他屁股上还有胎记!」 霸凌者终于放过了我。 可没想到,不到一天,全校都知道陆慎屁股上有胎记了。"

    • 遲來的告白.

      上一世,他遵守哥哥的遗愿娶了我,却 从不碰我。直到他牺牲。收到他出任务 前写给我的信:【下辈子,你能不能

    • 老公青梅歸來後

      结婚纪念日这天,周璟瑜的小青梅在消失了三年后终于肯现身,她将我约在周璟瑜曾向她求婚的咖啡厅。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