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隻有他一個人躲在後面，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我們笑。
我走的時候，也隻有他會每次跟在我屁股後面對我說再見。
心底一軟，我把他抱起來，「叔叔帶你回家。」
不想錯過時間，我直接開車去了民政局。
到的時候，徐婉寧已經在等我了。
全程我們都沒說過一句話。
然而一出來，我就看見沈小琛坐在我的車裡，拿著奧特曼的玩具往康康頭上砸。
康康不敢還手，雙手抱著頭，一個勁的往車窗邊縮。
我忙走過去，打開車門，把康康抱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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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琛眼眶一紅，拿著玩具朝我扔過來。
「沈斯年，你有新的小孩了，所以不要我和媽媽了對不對？
「你真討厭！」
我憋著火氣，但看到康康頭上破了一個小口子後，揪住沈小琛的拎著把他放到地上。
在他屁股上狠狠打了幾巴掌，「沈小琛，我是不是說過，不能隨便動手？」
沈小琛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徐婉寧從我手裡把他抱過去，「沈斯年，為了一個外人，你動手打小寶？」
她和我去過一次福利院，然後嫌棄那些孩子吵，再也沒去過。
康康那時見她一直皺著眉，還跑去給她摘了花。
結果徐婉寧剛出福利院的門就丟在地上，還踩了兩腳。
跟在我身後送我的康康看到後，眼裡含著淚，還是笑著對我們說了再見。
我把康康放到車上，給他系好安全帶，然後轉身看著被我親手帶大的孩子。
「沈小琛，我和媽媽離婚了。
「你知道離婚的意思嗎？也就是以後我不會再去接你放學，不會再給你講故事，也不會再給你準備酸梅湯。
「甚至我以後即使結婚，即使像你說的那樣有了另一個小孩，都和你們沒有關系。」
沈小琛嘴一垮，好不容易止住的哭聲漸大，一張臉哭的通紅。
「可是大伯不想當小寶的爸爸。
「那小寶以後就是沒有爸爸的孩子了。」
徐婉寧拍著他的背，攔著我不讓我上車，「沈斯年，小寶還這麼小，你非得和他說這麼明白嗎？」
我推開她，「他那麼喜歡沈世白，你應該早點和他結婚，好讓沈小琛實現他的心願。」
開車走的時候，都還能聽到沈小琛哭著喊：「討厭爸爸。」
8
「疼嗎？」給康康處理傷口。
他一聲不吭，搖搖頭。
我給他貼好紗布，摸了摸他的臉：
「康康，我替沈小琛給你道歉。
「還有，以後遇到這樣的事，要學會還手。」
他眨著眼問我：「可我打了他，叔叔會生氣嗎？」
「不是你的錯，我當然不會對你生氣。」
康康很瘦。
院長說他在福利院也總會被其他孩子欺負。
「那下次他要是再罵叔叔，我就揍他。」康康說完，又掐著掌心，緊張地問道：「可以嗎？」
觸及到他眼裡的小心翼翼，我很心疼，把他抱到腿上，「可以。」
「叔叔，我的病是不是要花很多錢？」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扯住我的袖口，「我不想治了。
「你把我送回福利院，等到要S的時候，我就悄悄出去，不會嚇到院長和其他小朋友的。」
一個五歲的孩子，還沒嘗到生活的甜，已經能把S這麼坦然的掛在嘴邊。
我摸著他的腦袋，轉移了話題，「康康，醫生說，你隻要好好吃飯睡覺，養好身體，病就會好的。」
康康的病情較輕，通過介入治療是有治愈的可能的。
他眼睛一亮，緊緊抱住我的脖子，在我臉上親了一口。
抿著小嘴，卻無比認真說道：「叔叔，我長大以後會報答你的。」
我把沈小琛的房間重新鋪上了新的床單被套。
康康在一旁抱著枕頭，時不時上手來幫我。
全部弄好後，我問他：「要我陪你睡嗎？」
他驚喜地原地跳了跳，然後站的筆直。
「院長說我睡覺很乖的。」
但在床上躺了快半個小時，即使康康刻意收著呼吸，我也知道他並沒有睡著：「要聽故事嗎？」
雖然書被我燒掉了，但故事畢竟是自己寫的，都刻在腦子裡。
康康轉過身來看著我，手還SS抓著被子：「我聽說，睡覺是不能戴假肢的。」
我沒想到他一直在想的是這件事，頓時怔住。
康康慌忙又轉過去背對著我。
「叔叔，你取掉吧。」
「我不會偷看的。」
9
從敏感的康康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媽生我的時候算得上是大齡產婦，她把我生了下來，自己卻S在了手術臺上。
我的到來沒有人歡迎。
因為看見我，就會想到亡妻，我爸把我送到鄉下的大姨家寄養。
走的那天，沈世白給我塞了個毛絨玩具，那是媽媽買給他的。
我沒有見過這個生下我的女人。
但我的出生意味著罪惡，我知道。
所以當大姨一家在我身上施加拳頭時，我覺得那是我贖罪的機會。
我小心翼翼的活著。
然而當姨夫在田間做農活被卷進機器後，大姨瘋了，她覺得我是災星。
沒有路過的鄰居報警，我早已經S在那片玉米地裡。
我爸把我接了回去，可我的精神出現了問題。
不吃不喝，是沈世白用媽媽生前留下的錄音一遍遍哄著我。
我當他是哥哥，一直都是。
沈世白和徐婉寧的故事，在我回來之前就開始了。
她是我哥養的金絲雀。
我哥忙的時候，徐婉寧會來陪我。
她和圈子裡其他隻會享樂的金絲雀不一樣。
她借著我哥的資源發展自己的勢力，我哥看在眼裡，也由著她。
但我哥是家裡的長子，是被寄予厚望的人。
聯姻可以穩固他的事業，所以權衡利弊後，他放棄了徐婉寧。
我像是陰暗的老鼠，在某個未曾發覺的瞬間對徐婉寧動了心。
可能是她拿我當甜品試驗員，睜大眼睛問我好不好吃時。
可能是她看書看累了，窩在我懷裡睡著時。
可能是因為第一次吃西餐，我不會使用餐具，她耐心教我時。
說不清是在多少個這樣的瞬間裡，我對她的感情悄悄變了質。
明知道她拿我當替身，明明應該抗拒她醉酒後喊著沈世白的名字吻我。
然而在這些明知道裡，就連她賭氣說出結婚，我都沒拒絕。
我哥的情緒始終淡淡的。
但嫂子意外去世後，徐婉寧的主動靠近，讓他還是脫下了假裝不愛她的面具。
我和嫂子，在這場遊戲角逐裡，都是徹徹底底的輸家。
她丟了命，我斷了腿。
故事裡的主角，卻跨越險阻，重歸於好。
10
離婚後，我終於有時間籌辦自己的畫展。
為了更好的讓康康得到治療，也或許是想填補自己空缺的心，我收養了他。
沈小琛讀的幼兒園是條件最好的。
但為了避免衝突，我沒把康康送去那。
康康很乖。
學校發的小零食自己不吃也要給我留著。
奶糖在包裡揣了一天，可能是他時不時就要去摸一下還在不在，我打開的時候已經化了。
沈小琛以前也帶回家過一次，那次是因為他知道沈世白要來家裡。
他回來後，獻寶似的把糖塞進他手裡。
而那時，我就坐在沈世白的對面。
在書房工作還沒到半個小時，沈小琛的班主任就給我打了電話。
「沈先生，沈小琛鬧著不願意回家，你要不要來接他一下？」
「沒人去接他嗎？」
「有司機，但沈小琛不跟他走，哭著要爸爸。」
老師把聽筒放到了沈小琛的手裡。
「沈斯年。」他還在生氣，「我要回家。」
「我給你媽媽打電話讓她去接你。」
他又哭鬧了起來：
「媽媽和大伯已經把小寶丟在家裡一個星期了。
「我一個人好害怕。」
我沒想到徐婉寧這麼不負責任，給她打了十幾個電話她才接。
「沈小琛的老師給我打電話，說你一周都沒去接他放學。
「他現在在幼兒園鬧著不肯走，他鬧可以，但影響到老師的工作了。」
「我最近工作太多。」那邊傳來椅子拖拉的聲音。
「沈世白呢？」問完，我能明顯感覺到徐婉寧有些躲避這個問題。
很久後，我都準備掛電話了，她才說：「世白他，不太喜歡小寶。」
是了，對沈小琛好隻是因為發現徐婉寧生下孩子後對他態度愈發冷淡。
這是沈世白報仇的方式。
小孩子很輕易就能被玩弄於鼓掌。
但沈世白是個獨佔欲很強的人，不是自己的孩子，怎麼可能喜歡。
「他以為我們離婚小寶的撫養權在你那。
「因為這件事，我們已經冷戰了很久。」
我突然反應過來徐婉寧的意思：「你不想要沈小琛了？」
她有些難以啟齒：「沈斯年，能不能……」
「不能！」我打斷她。
「徐婉寧，你答應過我會照顧好沈小琛的。
「你別忘了，你是個母親。」
「他畢竟是你的兒子，沈斯年，你未免太狠心了！」
「我曾經也當他是我兒子的。」
徐婉寧是沈小琛的全世界。
他很愛自己的媽媽。
小孩子天性是很壞的，他不懂善惡，我可以教，我可以原諒。
但沈小琛不會對徐婉寧說難聽的話，因為她會傷心。
說明他知道，他說的那些話，會傷到爸爸。
他是故意的。
11
可我沒想到沈小琛會離家出走。
徐婉寧找了很久都沒找到人，才給我打了電話。
她急的不停哭，我隻能安撫好她的情緒後才問了原因。
「他鬧著要喝酸梅湯，給他買來他非說要和原來你給他做的味道一樣才行。
「晚上不肯睡覺，給他買的故事書都被他撕了。
「生病也不願意去醫院，喂不進藥。因為照顧他我也生了病，世白哄不住，就……」
她說到這停頓了。
「就怎麼了？」我壓著怒氣。
「給了小寶一巴掌。」
我SS捏著手機。
徐婉寧聽著我沉重的呼吸，道歉：
「沈斯年，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之前照顧小寶要付出這麼多精力。
「是我的錯，我沒看好他。
「先找人。」
報警之後，通過查監控，能看到沈小琛上了一輛汽車，但坐到一個公交車站後他就下了車，不知道去了哪裡。
徐婉寧和我坐在一起，雙手不停掐著自己的腿，一直喊著沈小琛的名字。
她靠到我的懷裡：
「沈斯年，要是小寶出什麼事了怎麼辦？
「他還那麼小，他能跑去哪呀？」
我手剛搭上她的肩想把她推開，沈世白就趕了過來。
他步伐減慢，隔著一段距離和我對視：「婉寧。」
懷裡的人一僵，緩緩抬頭，擦掉眼淚後，走過去直接給了沈世白一巴掌：
「要是沈小琛出了什麼事，我不會原諒你的。
「沈世白，他還是個五歲的小孩，你怎麼下得去手的？」
此時的徐婉寧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精致的妝容花掉，頭發也凌亂的貼在臉頰。
沈世白微低著頭，任由她打。
等她打夠之後才抱住她：「對不起。」
「沈世白，你還是不能接受小寶是嗎？」
沈世白依舊還是那句話：「對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