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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非囚鳥 3914 2025-06-18 16:3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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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疾風如刃,刮過我的臉頰。


    我眼睛裡隻有梅林之外。


     


    身後卻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我稍稍回頭,大火已然蔓延到了整片梅林。


     


    在我的身後,形成了一道火簾。


     


    煙霧繚繞間,顧將時猶如一頭孤狼,騎馬闖入大火。


     


    不可以,我不可以再被他抓回去!


     


    我解開身上的披風,卸去全部的累贅,也要跑贏這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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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林茫茫,梅花凋零。


     


    「挽姐姐!」


     


    沈棠音忽然策馬出現在我面前。


     


    明明今夜是她的大婚。


     


    紅衣似火,她朝我伸出手。


     


    「上馬!」


     


    我也不知從哪裡生出的一抹信任。


     


    毫不猶豫握住她的手掌。


     


    她似武將,用了巧勁,將我拉上馬背。


     


    「抱緊我,我帶你闖出去。」


     


    求生意識在前,我抱緊她的腰,咽喉幹澀如針腳。


     


    我艱難地吞咽,想要發出聲音。


     


    而沈棠音卻已經選中了最佳的那條路線。


     


    也是我事先規劃的,從梅林羊腸小道一路進山,山頂有萬人屍坑後,穿過之後,再翻越迷障一般的山脊,就能一路出城。


     


    都是阡陌交通,山霧重重。


     


    而在林中穿行無阻,乃是我與生俱來的本事。


     


    可是此時此刻。


     


    沈棠音卻踩中了我所有的判斷,甚至穿入山林時,每一個辨星識位的動作比我敏銳且準確。


     


    我拿出自己的羊皮卷反復確認,不可思議問她。


     


    「沈棠音,你會知道我所有的計劃?」


     


    沈棠音將馬兒逼停在萬人坑前,然後翻身下馬。


     


    她目光冷靜到嚇人,然後把御馬的韁繩放入我手中。


     


    「坐穩,拉緊韁繩,不害怕,你就能御馬。


     


    「宋挽,我隻能送你到這裡了,剩下的路,你需得自己去走。」


     


    我反握住她的手:「那你呢?


     


    「顧將時看見你送我走了,不會放過你的。


     


    「我們可以一起走。」


     


    沈棠音把我掙開,雙眸在月色下無比清明,從頭上拔下一根金簪,然後狠狠刺向自己的肩頭。


     


    一瞬間,鮮血湧出。


     


    我不解:「你做什麼?」


     


    沈棠音卻眉頭都未曾皺,一點也不覺得痛一般。


     


    「我救你出去,你當然要給我背鍋。我會說是你刺傷了我,而我沒能留住你。」


     


    原來如此。


     


    我差點忘了,我消失對她百利而無一害。


     


    「但是,挽姐姐,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忽而,她話鋒一轉。


     


    我抬眸,倏然間對上她那雙清眸。


     


    「你出去之後,能不能每年向皇宮寄一封信。


     


    「告訴我,外面的日子是怎樣的。」


     


    叢林之外有馬蹄聲急,隱約間,還能聽見顧將時的咆哮。


     


    「來不及了。」


     


    沈棠音揚鞭打馬,馬兒吃痛長鳴一聲,飛也似的帶著我往前衝去。


     


    「宋挽,不許忘了!」


     


    這是我跌入萬人屍坑的坑底前,她對我大喊出的最後一句話。


     


    11


     


    萬人屍坑。


     


    是顧將時帶兵攻打皇城時遺留下的「京觀」。


     


    數以萬計的士兵屍體層層堆疊,生生將百丈的大坑填成平底。


     


    馬蹄被碎骨絆倒,我整個人被甩進了屍坑之中。


     


    屍骨腐爛的惡臭經久不散,足能讓人嘔吐不止。


     


    我掙扎著想要爬起來。


     


    卻發現腳背不知何時被戰場遺留的兵刃刺穿劃破。


     


    竟然在這種汙穢不堪的地方流血。


     


    我瞬間慌了神,但好在屍骨之上最易生長的就是白樾草,隻要紫色草莖搗碎按壓在傷口上,就可止血解毒。


     


    我咬牙撕開裙邊的一片飄帶,匆匆把傷口包扎起來。夜色如墨,是最好的隱身之法,但如果等太陽升起來,我如果還沒出這個萬屍坑,顧將時找我便不費吹灰之力。


     


    可是不等天亮,沈棠音又能攔得住他多久?


     


    傷口一頓噬痛,是白樾草的腐蝕,我把飄帶拉到最緊,讓血液淤堵才能麻木痛覺。


     


    我必須得連夜下山,天明之前出城。


     


    林間荊棘叢生,枯枝橫亙,還好那匹馬並沒有跑遠,隻是受驚,停在了不遠處吃草。


     


    我踩斷枯枝,腳步一深一淺地往前走。


     


    「姐姐。」


     


    一聲細小的童音忽然響起。


     


    「誰!」


     


    S寂一般的叢林,禁地一般的萬屍坑,怎麼會有活人,還是小孩子。


     


    「姐姐。」


     


    那道聲音虛弱無比,卻又比之前愈發靠近。


     


    我脊背發寒,捏緊腰間的錦囊,我什麼都帶了,唯獨沒帶闢邪之物。


     


    「姐姐,救我!」


     


    裙角猛地一沉,我向下一看。


     


    一個衣衫褴褸,臉上帶泥的半張小人正匍匐在地,轉著眼珠看著我,眼眶如血,噙著淚。


     


    像怨童!


     


    我被嚇得扔了枯枝,險些以頭搶地。


     


    他往前爬向我:「姐姐,我不是鬼!」


     


    我大喊:「別過來!」


     


    被怨童纏身,那就是離閻羅殿不遠了。


     


    我知道,大戰之前無兵可用時,有些將帥也會喪心病狂搜羅男童,但凡是能走路拿得起刀的,都免不了被抓去上戰場。


     


    尤其是著皇城一戰,僵持了小半月。定然將城中的男丁都耗盡了。


     


    男童沒再動,呆呆地看著我,滴溜的眼睛比月亮還要圓些。


     


    他像是悲從中來,帶著哭腔說:「姐姐,我沒有S。是我爹娘S了,我染了天花,被人扔到這裡,我身上好痛,可是我不想S,我想回家。」


     


    天花……


     


    我壯著膽子用樹枝挑開一點他身上裹著汙血淤泥的衣服。


     


    身上血紅的斑丘疹每一個都生了膿,淌著血水,腐爛嚴重到甚至都能看見血肉之下森然的白骨。


     


    這樣黑暗的視角看著都覺得觸目驚心。


     


    我顫著聲音問他:「你今年幾歲?」


     


    他嗚咽著:「六歲。」


     


    我當年因為染上天花被撵出家門時也才六歲。


     


    後來命硬,被師傅生生救活過來,學了一點赤腳醫術,一直跟在師傅身後雲遊四海,一邊遊歷一邊沿途治病救人。


     


    直到在草堂遇見了顧將時。


     


    往後,一見誤終生。


     


    剛收回思緒,耳邊忽而有一陣緊密急促的腳步聲,朦朧的山霧外,亮起了一排又一排的火把,不斷湧向前。


     


    「陛下有令,今夜就算夷平整座山,也勢必要將夫人尋到!」


     


    顧將時帶著人過來了!


     


    他親手造就的京觀,竟然一點也不忌諱嗎?


     


    「姐姐。」


     


    小人可憐兮兮拽著我的衣角不放。


     


    我明白他此時的絕望彷徨。


     


    「我帶你走。」


     


    時間緊迫,我把他攔腰扛上馬,抱起他的那一刻,我被他輕如鴻毛的體重一愣。


     


    他SS抱緊我的肩膀,生怕我再把他丟下去似的。


     


    我策馬下山。


     


    卻隱約在混亂一片的士兵聲音中聽見了顧將時喚我:「卿卿。」


     


    我驀然被風迷了眼睛。


     


    草堂時,我的病患在我手上斷了氣,滿堂指摘叱咄之下,隻有顧將時站出來,說:「這不是她的錯。」


     


    也是他在奄奄一息,沒人信我能醫好他的天花時,對我肯定:「宋醫師,我信你。」


     


    但是「宋醫生」這個名諱,如今隻有我記得。


     


    士兵眼裡隻知道將帥有一位卿卿。


     


    滿朝文武隻知王有一位草堂糟糠。


     


    顧將時也隻認為我,亂世之下,我活不下去。


     


    他早忘了,所有人都忘了。


     


    我行過大江南北,食過糟糠也食過甘露,診治天子亦救活乞丐。


     


    他那一支險些被天花全軍覆沒的草莽軍隊,是我協助我的師傅不分晝夜救活。


     


    世人皆知,天花必S,卻不知染天花而未亡者,再不懼天花。


     


    那一場浩劫之後,顧將時有了一支在天花肆虐下仍然所向披靡的軍隊。


     


    於是世人開始言他為天神下凡,真正的天命之人。


     


    12


     


    「封山!」


     


    顧將時比我想得狠太多太多。


     


    我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去路在權勢面前,竟然顯得這樣不堪一擊。


     


    「有馬衝過來了,統領,那是不是夫人!?」


     


    「快追!」


     


    「找回夫人者即刻封侯,九族的榮耀!」


     


    「是!」


     


    馬兒衝破界線,士兵們爭先恐後追了上去。


     


    我蹲在隻能露出眼睛的草叢裡,內心五味雜陳。


     


    在他們眼裡,我是他們拼盡全力也要抓住的豐厚賞賜。


     


    鐵線繞匝,封S了前路,我不得不佩服顧將時管理軍隊的能力。不過短短幾個時辰,封鎖這樣重巒疊嶂的大山竟然真的被他做到了。


     


    北鬥星閃爍,時間在不斷推移,看星位,最多兩個時辰,太陽就要出來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難道我真的就逃不掉了嗎?


     


    懷裡發燙的小人忽然戳了戳我。


     


    他正在高熱,燒得迷迷糊糊,渾身癱軟,隻能被我綁在身上才能挪動。


     


    「姐姐,我家住在山谷裡,不用出山。你的腳受傷了,我家有很多草藥。」


     


    我醍醐灌頂,對啊,當地的村民才是最熟悉山脈的。


     


    「你家在哪?」


     


    他趴在我耳邊低語,告訴了我大致方位。


     


    「好,我知道了,你繼續睡吧。」


     


    我揉了揉他的腦袋,天花其實最是折磨人的病,要將病人折騰到瀕S的絕望才肯罷休。


     


    顧將時染病時,每每痛到囈語,都要抓著我的手不放,從高冷的將帥變成一個嚷嚷喊疼的小孩子。


     


    我衣不解帶地照顧他,身為醫師,其實早就看慣了病榻上的生離S別,在他對我傾訴著他從小到大的事情時,我往往能根據經驗給他最大的寬慰。


     


    他是亂世梟雄中最年輕有為的將領,當時我師傅告訴我,如果我能救活他,那我就算徹底出師。


     


    盡心盡力,卻事與願違。


     


    我輸給了我對他動心的一瞬間,應下了他的海誓山盟。


     


    忽略了當時想把醫師徽記傳授給我的師傅,失落的眼神。


     


    草堂對面有一破廟,破廟內有一行將就木的僧人。他與師傅成了莫逆之交,給了我一句忠告。


     


    現在,他怕是早不在人世了。


     


    而我恩重如山的師傅,不知又雲遊到了何處。


     


    有我這樣的逆徒。


     


    他應當悔得腸子都青了吧。


     


    想著想著,我找到了山谷深處,一處佇立於荒野的木屋。


     


    推開簡陋的竹門,裡面卻被規整得整整齊齊,四四方方的室內,一大一小的竹床並排放置著,窗邊的木架上是品類多樣的草藥,被人用心地分門別類擺放好。


     


    灰撲撲的木桌上,有一根燃了一半的白燭,三雙碗筷。


     


    被褥也是那樣幹淨整潔,我把小孩輕輕放到了小床上,從水缸舀了水簡單清理了一下他的傷口。


     


    他似夢囈:「爹爹,娘親,你們怎麼睡不醒了,草藥都曬幹了,要快點送去鎮上了。」


     


    我心底湧起一陣無言的酸澀。


     


    如果沒有這場突如其來的災病,有父母的孩子該有多幸福。


     


    即便清貧,卻也不缺溫馨。這是再多的金銀珠寶都換不到的,家。


     


    我在藥架上找出了一些能醫我骨傷的藥,這家人應該是以賣藥為生,否則這樣齊全的草藥在普通百姓家很難見到。


     


    燃起燭火,我把隨身攜帶的匕首拿出來燒熱,直到鐵紅,我咬住疊起來的袖子,手上動作有些許生疏,但還是順利地把腿間腐爛的肉刮去。


     


    粗制濫造出來的金瘡藥還是有點威力,結痂的速度肉眼可見。


     


    我看著不再流血正在愈合的傷口,心底終於松了一口氣。


     


    幸好,萬幸。


     


    我刻在骨子裡的醫術沒有完全被我丟棄。


     


    和顧將時在一起的數載,他沒讓我再碰半分草藥,美其名曰,他覺得我的手不該碰這些毒性不明的草藥,而我竟然也真的信了。


     


    靈魂一日復一日被安逸啃噬殆盡,那太可怕了。


     


    憑借記憶,我又尋出了幾味對天花有些許作用的草藥,在窗邊小心生起爐子,煎出一小碗藥給小孩灌了下去。


     


    普通的草藥藥力有限,但是至少可以讓小孩退熱,多撐幾天。


     


    很多普通人之所以撐不過天花,大多是因為這要命的發熱,而身旁又無人照料,隻能生生任由高熱愈演愈烈。


     


    我守在床前,困意襲來,我才發覺我其實也精疲力盡。


     


    強撐著在門上叩了一個瓷碗,才敢和衣而睡。


     


    13


     


    果然,瓷碗碎裂。不速之客粉墨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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