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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容不下餘生 5125 2025-08-05 15:5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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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確診乳腺癌後,我決定和陳容生離婚,結束這長達三十年的婚姻。


     


    可所有人都隻當我在開玩笑。


     


    夜裡,我聽到了女兒和他的對話。


     


    「就我媽這麼老的,要錢沒錢,要工作沒工作,出了這個家門她還能幹什麼?不跟爸你過,還能跟誰過?」


     


    陳容生聽後更是嗤之以鼻。


     


    「你媽就是因為前段時間你小夢阿姨的事兒在跟我鬧脾氣,晾她幾天不管她,就不鬧了。」


     


    我悄然關上了門。


     


    第二天,我遞給了陳容生一張銀行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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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和女兒出去吃,今天就不回來了,你自己隨便吃點吧。】


     


    收到陳容生這條短信時,我剛忍著疼痛,做好了一桌子飯菜。


     


    今天是我的生日。


     


    可惜沒人記得。


     


    我也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我和陳容生的白月光是同一天生日,這幾十年來的這一天,他們都陪著那個人過的。


     


    我眼眶酸澀,沒有回復,而是坐在餐桌前,默默地吃了幾口。


     


    這幾十年來,我已經習慣了自己一個人過生日,也隻有這一天,我才可以不管孩子的意願,能做點自己喜歡吃的飯菜。


     


    我很喜歡吃甜品,尤其是蛋糕,但女兒奶油過敏,家裡基本上不會出現帶奶油的東西。


     


    所以一年來我也隻有這一天可以吃到。


     


    我點了幾根蠟燭,衝著蛋糕許了願。


     


    「希望我長命百歲。」


     


    人到了這個年紀,也沒有什麼願望了。


     


    那就隻希望我可以長命百歲吧。


     


    吃到一半,隻感覺胸口一陣疼痛。


     


    這種疼Ţū⁵痛蔓延到四肢,我險些摔倒。


     


    我兩眼一黑,艱難地支撐著自己的身子,緩緩走入臥室躺了下去。


     


    臥室的床頭櫃上,是我的診斷書。


     


    【乳腺癌】三個字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診斷書藏好。


     


    不知道今年的生日願望能不能達成。


     


    畢竟往年的生日願望,沒有一次實現過。


     


    深夜,陳容生和女兒都回來了。


     


    「媽,你怎麼不回爸消息啊?害得我們在外面還擔心你。」


     


    女兒打開了我的房門,看我正側躺在床上,沒好氣地說道。


     


    我閉著眼睛,耐著性子回答:「沒看到。」


     


    「媽,你昨天說想和我爸離婚是真的嗎?我先說好,你要是真想離婚,也別拉上我,我覺得我跟我爸也挺好的。」


     


    她坐在我的床頭前嘰嘰喳喳,我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她又說了好一會兒,最後無奈道:


     


    「媽,你是不是在生悶氣啊?真是搞不懂你,一天到晚小肚雞腸,爸昨晚說你在吃小夢阿姨的醋,看來是真的。


     


    「人小夢阿姨人美心地也善良,和我爸隻不過就是小時候的玩伴,我爸又沒出軌,隻是照顧照顧她你都不樂意。


     


    「算了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幹嘛,你還是繼續睡吧。」


     


    她走前將門關上後,我這才睜開了眼。


     


    我打開了抽屜,裡面是一張銀行卡。


     


    銀行卡的賬戶餘額有五百零一萬。


     


    以前的我每年都在想,攢夠五百萬就可以跟陳容生提離婚了。


     


    現在終於即將到了這一天。


     


    可患了乳腺癌這件事,猶如晴天霹靂。


     


    人生就是這麼操蛋,當你以為即將擁有燦爛的未來時,現實總會給你一巴掌。


     


    我摩挲著銀行卡卡面,心裡陷入了沉思。


     


    2


     


    我將銀行卡推到了陳容生的面前。


     


    「這是五百萬。」


     


    他點起了一根煙,目光垂了下去。


     


    良久,他淡淡道:「你什麼意思?」


     


    我半開玩笑道:「贖身錢。」


     


    見他皺起了眉,我解釋道:「結婚前,我家欠你五百萬,現如今過了三十多年,這筆賬終於可以還清了。」


     


    他嗤笑一聲,把卡又扔給了我。


     


    然後將煙深吸一口,緩緩吐出。


     


    「你這幾十年來都沒上過班,哪裡攢來的錢?」


     


    我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意思是說,這些錢哪裡是我賺的,還不照樣是陳家的。


     


    我沒理會他語氣中的明嘲暗諷,而是從包裡掏出了一個記錄簿。


     


    將記錄簿遞給了他。


     


    他翻了翻,臉色逐漸難看了起來。


     


    我淡然開口:


     


    「我開了個自媒體賬號,就記錄記錄日常,平均每個月加上接廣,流水最開始幾千塊,到後來小火之後差不多幾萬塊。


     


    「還有我每個月給小區裡的小孩補習家教,賺的明細都寫在上面了,這五百萬沒有花你們陳家一分一毫,都是我慢慢攢下來的。」


     


    他表情陰沉,咬著牙說道:「這就是你為了離婚做的事?瞞得可真好,這麼多年連我都不知道。」


     


    我自嘲般笑了笑。


     


    「陳容生,我每年都在想,攢夠這五百萬,我就能跟你提離婚了。


     


    「我就這麼一筆一筆攢著,仿佛就這麼熬著,才能感覺到自己活著一樣。也許五百萬在你眼裡不過是分分鍾就能賺到的小錢,可是我攢了一輩子。


     


    「現在我把這五百萬還你了,你也可以還我自由了。」


     


    他壓低嗓音,慍怒道:「餘晚青,你可真是狼心狗肺!難道我這些年虧待過你嗎?」


     


    我搖了搖頭:「沒有,你對我挺好的。」


     


    好到我最開始都忘記了,我們不過是形式婚姻。


     


    直到林雲夢回國,我才認清自己的位置。


     


    陳容生隻是一個商人,他對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感情。


     


    他最愛的,一直都是他那遠在海外的白月光。


     


    而他不過隻是看中了餘家雖然岌岌可危,但潛力巨大的產業,才與我結婚。


     


    他眼底掠過一絲陰冷:「我嘔心瀝血了這麼些年,就為了救活你們餘家的產業,到頭來你丟給我一張銀行卡,說一句離婚就了事了?餘晚青,這世界上沒有這麼好做的生意。」


     


    我輕聲道:「林雲夢等了你幾十年,你還想要她繼續等下去?」


     


    他愣了一瞬,隨即有些急躁:「關她什麼事,我現在是在說我們兩個——」


     


    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話。


     


    來電顯示赫然是林雲夢的名字。


     


    他神色一變,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傳來:「容生,我好難受,我好像發燒了,一定是昨天我們一起看煙花,受了風寒的緣故。Jack 也不在身邊,我需要你過來一趟。」


     


    陳容生溫聲細語:「好,你等我一下。」


     


    他匆匆拿起外套。


     


    直到出門前,才回頭對我冷聲道:「等我回來再談。沒有我的同意,這婚你離不了。」


     


    砰——


     


    門關了。


     


    我坐在沙發上,突然有些想笑。


     


    笑著笑著,就流下了淚水。


     


    不想離婚又有什麼用呢?


     


    反正我好像,快S了。


     


    3


     


    陳容生離開後,我上樓收拾了幾件自己的衣物,放入了行李箱中。


     


    女兒倚靠著牆,在一旁冷言冷語。


     


    「媽,你又不是小姑娘了,還鬧離家出走這一套?


     


    「您可就別費力氣了,不是我說您,就您現在這樣,出門打小時工都沒人收啊,您可別出門給我爸丟人現眼了。」


     


    我把衣服收拾好後,拿起行李箱就要離開。


     


    她奪走了我的行李箱,把它推下了樓梯。


     


    行李箱裡的物品都摔了出來。


     


    她憤怒道:「媽,我跟你說話你聽不見啊!你難道想讓我同學知道我有一個當鍾點工的媽媽嗎?!」


     


    我這才正眼看了一眼我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


     


    恍然想起她小時候得病毒流感,我背著她跑了三裡街,連夜送進了醫院。


     


    那時她燒得昏迷不醒,醫生勸我:「這流感傳染性太強了,您就先回家,讓孩子住院段時間就好了。」


     


    可我沒有聽醫生的話,一直陪著女兒直到半夜。


     


    流感的傳染性確實強,強到我夜裡上吐下瀉,最後一病不起。


     


    但我依舊緊緊握著女兒的手,從未放開過。


     


    ……


     


    現如今,女兒不需要我這雙手了。


     


    我失望地看著陌生的她。


     


    「陳予琢,你年齡也大了,今後想怎麼樣我都不會管你了。可媽媽這輩子最想的事兒就是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難道你連這點權利都不留給媽媽嗎?」


     


    陳予琢厲聲怒吼:「你想要過的生活就是離了婚後去街邊要飯嗎?!那我不攔你,你去就好了!你餓S了也別回來找我們!這麼些年你為什麼非得揪著爸的一點小錯不放呢ṭū́₈?難道爸爸少我們吃少我們穿了嗎?!你這些年能衣食無憂,不都是享用了爸帶給你的利益嗎?!」


     


    她喘著粗氣,眼角猩紅。


     


    「你如果非得想讓我被嘲笑,你就滾出這個家,再也不要回來。連錢都沒有,你能幹什麼?」


     


    我嘆了口氣。


     


    甚至連一句女兒都叫不出口了。


     


    我悵然道:「我會離開這座城市,不會讓你的同學發現你的媽媽隻是個面容普通、平平無奇、沒有任何能力和身份的婦人。這樣你就不會被嘲笑了。」


     


    她冷哼一聲,沒有再攔我。


     


    我一步步走下樓梯,開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我隻帶走了一樣值得留念的東西。


     


    但看起來現在也不需要了。


     


    我把一張作文紙,扔進了壁爐中。


     


    還沒燃燒的一角,寫著作文題目——


     


    《我的媽媽是超人》。


     


    【小的時候,我得了一場流感,我的媽媽很厲害,她背著我冒著雨跑了一整夜,才把我送去了醫院。那個時候她也病倒了,但她每ťŭⁿ天每夜地照顧我。我在心裡發誓,等我長大了,一定要讓我的超人媽媽過上最好的生活!絕對不讓她被壞人欺負!】


     


    我果斷地,關上了門。


     


    不再留戀,不再回頭。


     


    4


     


    復診那天,醫生讓我留院做化療。


     


    「咱們醫院能發展至今,多虧了陳先生的幫忙。陳太太你如果好好做化療,積極面對生活,咱們活個十年八年的,還是不成問題的!」


     


    我抿了抿嘴:「我不姓陳,不要叫我陳太太。」


     


    「啊?啊!好。」醫生翻了翻我的病歷單上的名字,「餘女士,哈哈,剛才是我沒情商了,您贖罪哈!」


     


    我憂慮了許久,最後拒絕了醫生的好意,選擇不治療了。


     


    病房外,坐著一個戴著針織帽、身材消瘦的女孩,她望向我,眼神滄桑得不像一個孩子。


     


    醫生嘆氣道:


     


    「這小孩也是我的病人,晚期,還在化療。


     


    「所以說啊餘女士,咱們診斷出病情後一定要趁早接受治療,才有一線生機啊。」


     


    女孩看著我笑了笑:「阿姨也是癌症嗎?癌症很痛的,阿姨一定要長命百歲啊。」


     


    我心裡一怔,眼睛瞬間紅了下來。


     


    我坐她的旁邊,摸了摸她的頭發。


     


    女孩是個自來熟,很快跟我聊了起來。


     


    聊到最後,她說著她的夢想。


     


    「我媽說拉薩是全中國看日出最美的地方,所以我S前一定要去拉薩看一看。」


     


    「那等你好後,阿姨帶著你一起去拉薩。」


     


    我們兩個人許下了承諾。


     


    可令人沒想到的是,她病情來得太過突然,當夜嘔起了血。


     


    看到女孩被病痛折磨的模樣,我第一次產生了畏懼。


     


    每個人都害怕S亡,我也不例外。


     


    女孩依舊堅強地衝我笑了。


     


    「阿姨,不痛,別怕,阿姨要,長命百歲。」


     


    我握著女孩的手,顫聲道:「等你病好,阿姨請你去拉薩看日出,熬過今晚我們就去可以看日出了,好嗎?」


     


    她艱難地點了點頭。


     


    「病人呼吸困難,即刻進行搶救!」


     


    醫生將她急忙推了出去。


     


    那是我見女孩的最後一眼。


     


    可我還沒有問過她的名字。


     


    5


     


    出了醫院後,我將身上僅剩的一萬塊錢,捐給了女孩那可憐的媽媽。


     


    婦人哭得歇斯底裡,她花盡了自己所有的積蓄為女孩做化療,但卻無濟於事。


     


    我心如刀割,但卻無能為力。


     


    畢竟我也是個將S之人了。


     


    臨走前,婦人叫住了我。


     


    「這是我女兒的骨灰,你能不能,能不能帶她去拉薩看看?」


     


    那個婦人眼裡滿是乞求。


     


    良久,我啞然答應了。


     


    於是當天,我踏上了前往拉薩的火車。


     


    我想,也許這就是命運使然吧,上天也想讓我在日出最美麗的地方S去。


     


    上火車後,我才發現我的電話被陳容生打爆了。


     


    他見我不回復,又不斷發來短信。


     


    【在哪兒?回話!


     


    【餘晚青,你是不是有病啊,還玩離家出走這一套了?你有本事別回來了。】


     


    我將手機關機,看著窗外的風景,心裡終於有了那麼一刻的平靜。


     


    說實話,如果S在日出之下的話,那一定很美吧。


     


    想到這裡,有那麼一瞬間,我也不是很畏懼S亡了。


     


    如果S亡可以勾勒出我最美的樣子,那我便不再畏懼。


     


    6


     


    陳容生點了根煙,靜靜抽著,可眼裡寫滿了煩躁。


     


    林雲夢坐在他的身旁,勸慰道:「容生哥,別急了,嫂子一時賭氣而已,會回來的。」


     


    陳容生喃喃道:「我真是給她臉了,她怎麼敢二話不說就這麼走了!」


     


    「是不是因為那天你來照顧我,嫂子吃醋了?」


     


    林雲夢愧疚不已。


     


    她咬著唇,委屈道:「Jack 那天和朋友出去玩了,我實在是沒辦法,不然我也不會麻煩你了。」


     


    Jack 是林雲夢在國外生的兒子。


     


    她和她的老公離婚後,帶著兒子回了國。


     


    回國後,陳容生頗為照顧她,一直就這麼照顧了二十餘年。


     


    「不管你的事,是她自己小肚雞腸。」


     


    陳容生關上手機,不屑道。


     


    「把她慣了ṭŭ₍這麼多年,讓她任性成這般模樣了。」


     


    林雲夢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來。


     


    「容生哥不怪罪我就好。


     


    「這幾十年來都是我一個人把 Jack 拉扯大,靠容生哥你的照拂我才能在江城立足。


     


    「就連予琢都理解我的難處,嫂子心裡也是肯定理解的,就是放不下面子。」


     


    陳予琢和 Jack 兩個人一見如故,很快就成了男女朋友關系。兩個人如膠似漆,手拉著手坐在林雲夢的旁邊。


     


    此時她幫襯著林雲夢說道:「就是啊爸,你就讓媽自己冷靜冷靜吧,她自己想明白就會回來的。我媽這個人一向心軟,你又不是不知道。」


     


    陳容生聽到所有人都這麼說,故作輕松道:「我才沒有擔心她。好了好了,大好日子不提她了,Jack 今天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叔叔請客。」


     


    Jack 大喊:「太好了!謝謝叔叔!」


     


    一家子歡歡喜喜,Jack 和陳予琢也趕緊去換了身好看的衣服準備出門。


     


    隻留下陳容生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心不在焉地又點燃了一根煙。


     


    其實他平常沒有煙癮,但這一次不知怎麼了,他心裡空落落的。


     


    而且他隱約開始覺得,有什麼東西,將要徹徹底底地脫離他的掌控……


     


    7


     


    半月後,我帶著女孩的骨灰,坐在藥王山的觀景臺上。


     


    日出將至,黎明的光芒漸漸爬上了山頭。


     


    我的眼中,滿是一片金黃璀璨。


     


    「看到了嗎?」


     


    我小聲問著骨灰罐子。


     


    「拉薩的日出是挺美的。」


     


    金燦燦的光芒灑在了女孩的骨灰罐子上。


     


    「你說說你,和我女兒一般大的年紀,怎麼就患上這種病了?」


     


    我自言自語著。


     


    「沒關系,阿姨也很快會去找你了,我們一起去天堂,天堂是離日出最近的地方。」


     


    寂靜的風輕輕吹著,時間也仿佛在此刻靜止。


     


    又靜坐了許久。


     


    我突然感覺身體開始疼痛。


     


    強忍著難受,我一步一步走下了山。


     


    我心想,也許這是我人生最後一次來拉薩了。


     


    伴隨著劇烈的咳嗽,我咳出了血。


     


    我苦笑一聲,也許這就是命吧。


     


    一個沒站穩,我徑直從臺階摔了下去。


     


    我頭痛欲裂,漸漸沒了意識。


     


    8


     


    再次醒來,陳容生坐在我的身旁。


     


    「醫生給你電話簿的第一個人打了電話,打到了我這裡。


     


    「跑到拉薩這麼偏遠的地方,摔成這樣就是為了給我賣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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