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幫媽媽逃離火坑,我拼盡全力,幾乎舍了半條命才幫她拿到離婚證。
可一年後,她居然偷偷瞞著我復婚了。
被發現後,她躲在那個人渣身後,一臉為難地看著我,
「小琛,他畢竟是你爸,你就不能給他一次機會嗎?」
一時間,仿佛我是個棒打鴛鴦的惡人。
1
最開始聽到鄰居阿姨的話時我還不肯信,隻當她們看錯了。
還笑著跟她們打包票,「你們一定是看錯了,我媽恨S那個人了,活剐都不解恨,怎麼可能跟他復婚呢?」
Advertisement
我甚至還將這事當作笑話講給媽媽聽,叮囑她,
「我倒是挺支持您再找一個的,不過一定要人品好,會疼人,當然最重要的還得是自己喜歡。」
現在看來,原來我才是笑話。
發現謝大海出現在家裡的時候,我下意識抄起掃帚就打,
「滾!誰準你進來的!趕緊滾出去!不然我立刻報警!你這是私闖民宅!」
謝大海一邊躲一邊熟練地跑進臥室,拉開最裡邊的抽屜,將紅豔豔的結婚證甩到我臉上。
「我跟你媽早就復婚了!這裡我想來就來!想住就住!」
看這個熟練程度,他怕是沒少背著我來家裡。
此時,媽媽也從廚房出來了,一臉尷尬地看著我,
「哎呀……小琛,你今天怎麼提前回來了?怎麼也不打個招呼?」
我自己買的房子,自己的家,回來居然還要提前打招呼。
何況——
我看了眼腳邊已經摔得變形的蛋糕盒子,輕聲道,「媽,今天我生日,你不記得了嗎?」
提前很久就請好假,訂好蛋糕,一路滿懷期待想要同她一起分享生日的喜悅。
卻被潑了一大盆冷水,從頭頂涼到腳底。
她像是猛然想起了什麼,眼中多了幾分懊惱,
「小琛,對不起,媽最近太忙了,居然給忙忘了,媽以後一定記住。」
忙著幹什麼?跟人渣復婚嗎?
結婚證上明晃晃的日期刺得我眼睛發痛,半年!早在半年前她就已經背著我偷偷和他復婚了!
算算日期,距離我把她從那個火坑撈出來才過了不到一年的時間。
她邊說邊往謝大海身邊湊,
「小琛,你先把掃帚放下,你爸他啊就是過來看看,一會兒就走的。」
「他不是我爸。」
謝大海冷哼一聲,「那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她輕輕推了推他的胳膊,「少說兩句,閨女今天生日。」
她好像此時才注意到我手中捏著的結婚證,神情有些不自在,
「小琛,媽不是有意要瞞著你的,其實我們一直都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告訴你。」
【我們。】
多有意思的詞啊。
輕而易舉就能把人分為兩個陣營。
挨打受罵的時候,她抱著我哭,說媽隻有你了,我們娘倆兒要相依為命,好好活下去。
我信了,拼了命把她從火坑裡撈出來,賺錢買大房子,買好吃的,期待著我們兩個人以後的幸福生活。
可她現在卻說,她和那個人渣才是【我們】。
見我一直沒有說話,她有些著急,想過來拉我的手,卻被謝大海一把拽到身後。
「跟她說那麼多幹什麼!哪有當父母的復個婚還要兒女點頭才行?反了她的!要我說,早就該讓我搬過來住了!都是你慣得她!還照顧她的感受!她算個什麼!還要老子照顧她!」
被謝大海護在身後的她,臉上居然多了一抹嬌羞。
我詫異地看著她。
原來,她喜歡這樣的「保護」?
以前我護在她身前的時候,她隻會哭得更傷心,然後眼淚汪汪地望著我說,小琛,算了,別跟你爸一樣,等他酒勁兒過了就好了。
我低頭看了看此時舉著掃帚一臉兇神惡煞的自己,看起來還真像是來棒打鴛鴦的。
所以此刻在她眼裡,謝大海是在保護她,好讓她不受來自自己親生女兒的傷害?
真是太可笑了。
我把結婚證放下,看了她一眼,「你確定後半輩子都要跟這個人渣在一起?」
她躲在謝大海身後,露出半個頭,一臉為難地看著我,
「小琛,他畢竟是你爸,你就不能給他一個機會嗎?他跟我保證過了,一定都會改的。」
這一番話說得我有些懵,就好像當初是我逼著她離婚而不是她求我帶她走的一樣。
她說著輕輕推了推謝大海,示意他說兩句。
可我不想聽他說話。
不等他開口,我指著大門道:「出去!我要跟我媽說話!」
他皺眉大吼,「小兔崽子!怎麼跟你老子說話的!」
我掏出隨身帶著的小刀,「出去,你知道的,我是個瘋子,逼急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頓了下,顯然是想到了之前的事,氣焰瞬間弱下去,罵罵咧咧地往外走。
臨出門之前,他回身對媽媽道:「蘭蘭,別怕,我就在外邊等你。」
2
謝大海出去後,她沉默了很久才開口,「你要是不願意的話,我就搬出去。」
她說完後有些期待地看著我。
我一瞬間就讀懂了她的眼神,是期待,也是要挾。
言外之意,我如果不同意,那她就搬出去受苦,讓眾人唾棄我是個讓自己親媽受苦受累的不孝女。
她篤定了我會心疼她,然後挽留她住下,她在賭,賭我會妥協。
說不上難過,隻是覺得悲哀。
她總說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心疼她、對她最好的人,可她卻利用我對她的好來要挾我。
「你這麼快就忘了以前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嗎?他到底有什麼好的,天天什麼都不幹,靠你養著,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你是嫌現在的日子過得太舒服了想給自己找點不痛快?」
她臉色微微頓了一下,然後快速道:「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已經改好了,人嘛,都會犯錯的,能改就行。他已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你放心,媽媽替你考察過了的,他最近都有在好好找工作。」
我嗤笑一聲,「那怎麼幾十年都改不好,一離婚就突然好了?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他是什麼樣的人,你難道還不清楚嗎?狗改不了吃屎的。」
她突然變了臉色,有些不悅,「小琛,那畢竟是你親爸,你怎麼能說得這麼難聽。再說,你以為我都是為了自己嗎?我還不都是為了你著想!」
我一愣,這關我什麼事?
她見我愣住,態度軟了下來,過來拉住我,一臉的深明大義,「傻丫頭!你都多大了!該是結婚的年紀了,我跟你爸復婚了,你好歹也算是從健全家庭出來的,到時候結了婚不至於被婆家看不起……」
我打斷她的話,「我不是跟你說了很多次,我不會結婚的。」
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對於女人來說,婚姻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牢籠。
她瞥了我一眼,「盡說傻話,女人哪有不結婚的,老了孤孤單單的,多可憐。」
說著說著,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門口的方向,語氣也變得輕快起來,「你別看我跟你爸吵吵鬧鬧了半輩子,這到老了不還是得互相依靠嘛,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這夫妻啊還是的原配的好……」
許是感覺到已經「說動」了我,她的眼神愈發熱切起來,
「你爸現在真的改好了,再不喝酒賭錢了,也不打人了。你不知道,他還親自給我做好飯端過來呢,還說要好好賺錢帶我一起出去旅遊,給我買好吃的,他真的改好了,你就讓他搬過來吧,咱們一家人住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多好!」
說著,已經站起身來,似乎迫不及待地要把門外的人迎進來。
就在她的手觸碰到門把手的那一刻,我突然出聲,一字一頓,
「我不同意。」
3
話音落下,門也開了。
謝大海顯然也聽到了我的話,惡狠狠道:「你不同意?你憑什麼不同意!」
我看了看媽媽,她沒了先前的笑容,沉著臉面無表情地站在謝大海身側。
察覺到我的視線後,她猶豫了一下,道:「小琛,父母也是有決定自己婚姻自由的權利的,何況,無論你同不同意,我和你爸都已經復婚了。」
我低頭笑了笑,掩飾住眼裡的失望。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
兩人面上一喜。
我指著謝大海道:「我是說,我不同意他住進來。而且,如果媽媽你願意的話,隨時都可以搬回到他那裡去,畢竟你們現在已經是合法夫妻了,住在一起,合理。」
聽我說完,媽媽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小琛,你在趕媽媽走?」
我搖搖頭,「是您說的啊,如果我不能接受的話,您就跟您的丈夫一起搬走,我現在同意您搬走了,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預約搬家公司。」
她一下子哽住,全然沒了剛剛的勝券在握,隻茫然無措地盯著我。
你看,她是知道的,知道我是她最靠得住的人,卻還是選擇背刺我。
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願了。
謝大海聞言十分不滿,嚷嚷道:「憑什麼!憑什麼這麼大的房子給你一個人住!你搬出去!我跟你媽住進來!」
我沒吭聲,慢悠悠地把玩著手上的折疊刀。
謝大海見狀,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僵持許久,媽媽突然嗚咽一聲,「好!都是我的錯!我搬走!再不礙你的眼!」
說著徑自跑進屋裡,開始收拾東西。
動靜很大,卻遲遲不見人出來。
我一點不著急,很有耐心地坐在沙發上等。
期間,謝大海幾次試圖套近乎,想留下來住。
我握著刀,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的兩腿間,「你真的想跟我住一起?你不怕半夜睡著的時候身上少點什麼零件嗎?」
他嚇得渾身一哆嗦,往後退了幾步。
「小……小琛,我畢竟是你親爹。」
我順手把小刀狠狠戳進茶幾上的葡萄裡,汁水濺了一地。
「親爹?想把我賣了的親爹嗎?這種爹,我恨不得從來沒有過。」
4
一整盤鮮亮飽滿的葡萄被我挨個一刀一刀戳爛。
每戳一下,謝大海就哆嗦一下。
最後,他實在受不了了,跑進屋裡,三下兩下就把東西包裹好,拉著媽媽往外走,「快走,你這閨女就是個神經病。」
媽媽被他拉著,走得一步一回頭。
看得出來,她不願意走。
可以理解,畢竟在這裡,大房子住著,大花園逛著,一年到頭從不間斷的鮮果菜蔬、魚蝦蟹肉、各色營養品吃著,還有應季的衣服、鞋子、包包隨時替換,以及時不時帶她出去旅遊的乖女兒全程貼心陪著。
對比之下,誰會願意回到那個髒亂逼仄家徒四壁的破屋子呢。
「媽媽。」我出聲叫住了她。
她立刻轉頭,眼中滿是欣喜,「乖女兒,你想通了?媽就知道!」
「我是想最後確認一遍,你一定要跟他走?」
我看著她,心裡抱著一絲期待,快說不,如果你現在說的話,我就信,然後再次全力幫你甩掉那個人渣。
她眼中的喜悅瞬間褪去。
訥訥道:「媽真是為了你著想,不然以後婆家看不起你……」
我揮了揮手,頭也不抬。
「林蘭蘭女士,那就祝你再婚快樂,百年好合。」
門關上後,我盯著眼前被切得亂七八糟的葡萄。
剛剛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事,心情不好,沒忍住。
我撈起地上摔壞的蛋糕,奶油已經化了。
切了一塊,就著爛葡萄嘗了一口,味道居然還不錯。
然後點上蠟燭,放了生日歌,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林琛,生日快樂。」
5
喝了酒,就容易做夢。
我已經很久沒去回想那段噩夢一般的日子了,但在酒精的作用下,它再一次清晰地浮現在我眼前。
永無休止的謾罵,永遠膽戰心驚地縮在角落裡,生怕自己的呼吸惹來謝大海的厭煩,從而招致一頓拳打腳踢。
漏風漏雨的破屋裡最值錢的就是那一地的酒瓶子。
媽媽總會在挨過打後,溫順地將瓶子一個個撿起來,堆在角落裡,等第二天拿去換錢,那將會是我們好幾天的飯錢。
媽媽總是哭。
挨打的時候,發現錢被偷走的時候,還有那個人渣光明正大摟著女人回家的時候……
我懂事後,開始學著反抗,護在她身前。
「滾開!別碰我媽!」
然後兩個人一起挨打。
我們拼命都想護住對方,卻也因此挨了更多打。
謝大海看不慣我什麼都向著媽媽,下手就更重,「我讓你們母女情深!在老子跟前搞這一套!就我是惡人是吧!哼!老子打不S你們!」
我問過媽媽很多次,為什麼不離婚。
她總是哭著搖搖頭,「你還小,不能沒有爸,再說家裡沒個男人,咱們孤兒寡母的可咋辦啊。」
我不明白,明明家裡都是靠媽媽辛苦做工掙來的錢,謝大海隻會偷她的錢去喝酒打牌,怎麼就離不了他了。
媽媽說,我是她唯一的指望,等以後我有出息了她就能享福了。
所以,我拼命祈禱,讓自己能快點長大。
那段漫長而痛苦的歲月裡,支撐我的全部信念就是幫媽媽逃離火坑。
後來,我終於做到了。
威逼利誘,設計圈套,甚至拿自身作餌,終於幫她拿到了離婚證,徹底擺脫了那個人渣。
可她現在居然說,他改好了,他們復婚了。
她還要我同意讓他搬進家裡,她明明知道那個人渣之前都對我做過什麼,她怎麼能說得出口呢。
夢境飄忽不定。
我一會兒夢到小時候被謝大海打得頭破血流的慘樣子,一會兒又夢到他唆使債主把我堵在屋子裡試圖拿我抵債。
我拼S抵抗,拿酒瓶子砸破了那人的頭,當著那人的面將碎掉的瓶身扎進謝大海的大腿裡。
血流得止不住,差點要了他的小命。
從那以後,謝大海才開始對我有所忌憚。
而我也習慣了去哪裡也都會隨身帶著一把折疊刀防身。
過了一會兒,我好像還夢到了以前媽媽護在我身前的時候。
她一邊用身子攔住謝大海,一邊對我大喊:「跑!小琛!快跑!」
那時,她的眼睛又黑又亮,裝滿了對我的愛。
是我童年為數不多能感受到幸福的時刻。
可是一轉眼,我又夢到了她痛苦絕望地對我伸出手,「小琛,媽活不下去了,你救救媽,帶我走吧。」
「小琛,求求你,救救媽……」
她的聲音不斷循環,我急得不行,拼命地朝她的方向奔跑,卻隻能看著她離我越來越遠。
猛然驚醒。
我緩了很久,安慰自己,沒事的,噩夢已經結束了。
就在此時,電話響了。
電話那頭傳來媽媽焦急無助的哭喊聲,
「小琛!你快來!你爸他——」
6
隻說了半句話,電話就被掛斷了。
再撥過去,無人接聽。
我又試了幾次,提示對方已關機。
才離開不到一天的時候,會出什麼事呢?
等我趕回那個破舊小屋的時候,謝大海已經離開了。
她一個人捂著臉坐在床邊低聲哭泣著。
身旁的手機摔得四分五裂。
見我來,她忙把臉側過去,又拉過頭發遮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