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榻上撐坐起來:「你知道怎麼快速提升自己的武力嗎?」
「說難也不難,隻要有件像樣的武器。比如,可以找工匠坊的巧錚錚打一把屠妖斬。用屠妖斬,幾招就能S了虎妖。」當我把這些事對蒲英脫口而出時,連我自己都有些驚訝。
回過神,我又想抽自己幾百個嘴巴子。
解夢派唯一的關門弟子什麼時候成了一個大漏勺了?
「好,就這麼辦。謝謝你,輕輕。」蒲英不知道在樂什麼,看著我的雙眼突然變得亮閃閃的。
吃藥恢復原貌的蒲英和被打成豬頭的蒲英形成鮮明的對比。
其實,好像......蒲英他長得有點好看。我心想。
「可是打造屠妖斬需要用到三十塊赤血石和三十顆兇獸的獠牙。你應該收集不到......」
啊呸,我怎麼又漏了一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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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試試怎麼知道?」蒲英說完便背起包袱獨自出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撇了撇嘴:「笨蛋,那些兇獸都在結界之外的荒原。城郊那片樹林並沒有。」
而那個結界,連我都很少有機會出去。
如果要硬闖,差不多要花掉半條命。
「你一個小乞丐,做不到的。」
完咯,這次他應該S定了。
3
自那天起,我的任務變成了早目送蒲英出門和晚等他回家。
日復一日,他在浪費生命,而我在浪費時間。
盡管每天掛彩,蒲英似乎依然樂此不疲。
我抱著木盆,安靜看他吐完一大口血,再往嘴裡倒一大瓶的藥。
等他恢復了些,我始終是那句話:「還是想想我說的那個辦法。」
蒲英拿出一塊赤血石:「輕輕,你看。」
我接過石頭,反復撫摸,確定這就是赤血石後,震驚地說不出話。
「我從商人那買的。」蒲英對我揚起笑容,「我這段時間都在城郊捕獵,什麼都獵。積少成多,攢了一些錢之後去商鋪換的。」
「你倒是聰明,想到以交易的辦法獲取鑄刀材料。但我們這座城裡的商鋪材料甚是稀少,你要全部買齊,你知道得花多少精力多少時間嗎?」
「是有些費時間。」
「你不想早點出城,去仙山嗎?」
「說實話,自懂事起我就一直在做同一個夢。夢裡有什麼在指引我,要我一定出城去仙山上看看。」蒲英沉默了一會,抬眸看向我,「可我覺得,如今這樣的日子也很好。」
「一生困在這座小城裡,真的很好嗎?」我依然微笑著,但語氣裡夾雜了一絲連我自己都沒察覺的悲涼。
「你放心,輕輕。」蒲英的目光忽然變得慌張,「城我們一定會出去,但晚一點應該也沒什麼影響。我去打水,你先休息會。」
蒲英接過我手裡的木盆,轉身離開時。
我突然聽見有人在說話。
嚇得我四處找人。
【這個叫蒲英的玩家沙幣吧,天天搶我們的怪。城郊的蒼狼本來就刷新的慢,一出來就被他秒了。】
【是啊,見過開掛刷怪的,沒見過二十四小時在新手村裡開掛刷怪的。】
【10 級的怪,S了也升不了級,大哥你圖什麼啊?就為了浪費時間?】
蒲英進屋,見我趴在窗戶上東張西望,問道:「怎麼了?」
「蒲英,你......有沒有聽見有人在講話?」
「沒有。」
「好像是罵你的話。」
「......」蒲英將手覆到我額頭上,「輕輕,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看著他忽然湊近的臉,不由得往後退了半步。
他關切的目光熾熱又直白,讓我的心變成一團亂麻,想現在就逃走,卻又邁不開步子。
我的手不自覺地緩緩拽緊衣袖:「我、我看我們還是早一點S了虎妖出城吧,以免生出什麼變數來。」
「我們會生出什麼變數?」
蒲英的眼底漾出一層笑意,平日裡一貫清冷的五官此刻變得生動起來。
我皺了皺眉,好像這不合我們解夢派的規矩。
我和他之間,互動不該這麼多。
我緊急回避,將目光投向窗外的夜空:「沒有變數最好。」
4
三個月後,蒲英總算集齊了所有材料。
我和他一起去找工匠坊的巧錚錚,要她幫忙打造一把【屠妖斬】。
巧錚錚收下了所有材料,冶煉的中途卻失敗了。
「非常抱歉,我的煉制爐剛剛發生了爆炸。你的那些東西全毀了。」
「你說什麼???」我和蒲英異口同聲。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可能你的那些石材有問題......」
聽了巧錚錚的話,蒲英愣怔在原地好一會。
我能感覺到他一瞬間幾近崩潰的情緒,想要開口安慰他時,耳邊突然又響起那些奇怪的聲音。
這一次,聲音似乎還變得具象化了。
它們在我和蒲英的頭頂緩緩形成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仙友們,我舉報成功了,玩家蒲英被系統處理了!哈哈。】
【啥情況?NPC 巧錚錚這裡今天怎麼圍了這麼多人?】
【你新注冊的吧?這個叫蒲英的,在我們遊戲新手板塊可出名了。一個巧取虎妖之心的小任務,他非要收集材料造屠妖斬去闖關。一天到晚刷怪搶怪,被我們舉報了。】
我拉了拉蒲英的衣袖:「你看見沒有?那些字......還有那些聲音又出現了。」
蒲英看了眼我手指的方向,茫然地搖了搖頭:「什麼都沒有。你聽見什麼了?」
「有人質疑你的這些材料不是靠你自己獲得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我將自己聽到和看到的總結了一下,告訴了蒲英。
蒲英立刻捏緊了拳,慍怒地掃向四周圍觀的人:「那些石材就是我用自己狩獵的錢換來的!不信的人,可以隨我去城郊一睹真假!」
說完,他轉身就朝城郊跑去。
圍觀的群眾也闲得不輕,竟真的一窩蜂都跟著他去了城郊。
我趕到時,蒲英的身後已經堆了無數狼毫和野豬皮。
因為最近總能看見奇怪的文字,於是我現在都習慣性地去抬頭看天。
果然,又被我看見了。
圍觀的那些人,明明他們都看得入神,沒有一個在開口說話。
但他們頭頂上方卻不斷地滾動著五顏六色的字。
【臥槽,這是什麼操作?真是他自己刷的怪?】
【有什麼奇怪的,百級大佬開小號重頭玩一遍而已。你們自己菜,就到處舉報別人開掛。城郊 20 級蒼狼把你們幹殘血,大佬閃避加攻擊一秒S三隻很難嗎?這個遊戲本來就考驗操作。】
【樓上的快別說了,待會兒把這群人說破防了,把你也舉報禁言三天。】
【切,老子不怕。老子有八個號,大號和百級大佬一個遊戲群。前段時間,我們群主就開了新號重玩,人家玩的是情懷。你們就知道 PK,好好的仙妖賦就是被你們這群動不動舉報的菜雞搞爛的。】
【系統提示:玩家妖妖靈因言語不當,被禁言七天。】
【嗚嗚,這群人真的破防了......我誇一句蒲英哥哥真帥,不會也被禁言吧?】
【系統提示:玩家蒲英申訴成功。有關掛機刷怪的舉報內容經核查,為不實內容。系統將返還全部材料。請注意查收!】
我正研究的入迷,一把明晃晃的屠妖斬憑空掉在了我腳邊。
一轉身,我就看到了滿臉堆笑的巧錚錚:「恭喜啊,屠妖斬我已經鑄造好了!特地給你們送來了喲。」
「蒲英,你看。是屠妖斬!」我收到巧錚錚遞來的屠妖斬,急忙朝蒲英走去,沒注意到草叢中蟄伏了一隻三目獾。
蒲英為了救我,分了神。
他的後背生生挨了蒼狼一爪。
他倒進我懷裡時,手上掉落的刀剛巧精準地刺穿了三目獾的腦袋。
我籲了一口氣。
「輕輕,你沒事吧?」
「我沒事,倒是你為了我受傷了......」
蒲英將頭靠在我懷裡,虛弱道:「別擔心我,我吃點積血果就沒事了。」
「額......」我無語地抬頭望天。
【這就是你們說的大佬小號?還說沒開掛,大佬小號會被一隻蒼狼幼崽打殘血?】
【你沒認真看啊。他剛才突然改用普攻,故意受的傷。甚至提前計算好了挨多少下,掉多少血。讓自己保持虛弱狀態但不至於S亡重來。】
【不是,他這麼玩到底圖啥啊?】
我不再問蒲英看不看得見那些字,因為我確定他好像確實看不見。
不然以他的性格,是不會允許這些人背地裡這麼蛐蛐自己的。
而我從這些人的心聲裡,好像讀懂了一些東西。
那就是——蒲英,此人不簡單。
我採了把積血果喂到他嘴邊。
蒲英乖乖地吃下去,即使果子酸澀,他也沒有皺一下眉。
我捏著衣袖擦擦他唇上沾染的汁液:「不酸嗎?」
蒲英抿了抿唇,笑道:「甜的。」
「你現在有了屠妖斬,我們今晚便去S了那虎妖好不好?」我的話,讓蒲英眼中剛浮出的笑意瞬間消逝不見。
他別過頭,不去看我的雙眼:「一定要今晚去嗎?」
「對啊,你已經耽誤太久了呀。」
蒲英沉默許久,才艱難開口:「好。我答應你。」
5
今夜,黑雲蔽天,月色慘淡。
又是一月一次的虎妖娶親日。
但這次,我不再需要扮演新娘忍受虎妖的各種調戲。
蒲英將燈籠遞給我,留下一句「等我回來」便獨自走入了迷霧裡。
我看著他逐漸融入夜色的背影,心中有種異樣的情愫在悄悄萌芽。
我好奇又恐懼地探向自己的心口。
竟然是心跳。
身為解夢派的弟子,我終身都要服用燼魅的果實。
這種果實能淡化我們的七情六欲,甚至是脈搏和心跳。
有時候,微弱的氣息和漫長的歲月都會讓我覺得自己活得並不真實。
明明還活著,卻像是S的。
正發著呆,頭頂的夜空突然綻放出無數火花。
爆炸聲如雷貫耳。
我不禁嚇了一跳,心髒跳得更加劇烈。
炸開的火花變成火星從高空墜落到虎妖府邸的屋檐上。
火星落在哪裡,哪裡便燃燒起來。
高牆之中,傳出虎妖的陣陣哀號。
我松了一口氣:「他成功了。」
正當我疑惑自己為什麼在得知他平安S掉虎妖後會松了一口氣時,火牆之後躍下了一道黑影。
蒲英跑向我,拉起我的手一起逃離了身後那片廢墟。
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所有問題好像都有了答案。
我們穿過大街小巷,奔向那道困住我們的結界。
直到那道結界被我們甩在身後,我們手牽著手走出郊野。
眼前的景色變得開闊起來。
蒲英眺望著漫山遍野盛開的夢鈴蘭,整個人被月光勾勒出一道颀長美好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