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速出宮,請府中的周先生看看這菜是怎麼一回事兒。」
那侍衛走後,潘宇看向我,說道:「你既然已經發現這飯菜中被多次投毒,那對於投毒之人,你是否有些頭緒?」
我站起身來,目光掃過四周:「投毒之人,我已讓暗衛查明,那人就在這屋內。」
此言一出,屋內頓時陷入一片S寂。
一眾侍女瑟瑟發抖地垂下頭,均不敢直視我的目光。
我徑直走向站在門邊欲逃的紅纓,一把薅住她的頭發,將她扯到潘羽面前:
「下毒的便是此人。」
紅纓跪在地上狡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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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羽並不理她,隻是端起一旁的茶,抿了一口,然後冷漠地問我:「你怎知是此人下毒?」
我揮手招來暗衛:「將你查到的,告訴叔父吧。」
那暗衛行了個禮,便說道:「啟稟相爺,我奉命跟蹤紅纓,發現此人多次從一蒙面人手中取來毒物,投至娘娘的飯菜中。」
說罷,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包裹,緩緩打開,裡面是數張油紙。
「這便是包裹毒物的油紙,那紅纓袖中還有一份毒物,隻要將其取出,兩相對比,便能真相大白。」
聞言,潘羽在桌上輕輕一扣,侍衛便上前將紅纓摁倒在地,從她懷中翻出了油紙包。
侍衛細細看了看,對著潘羽道:「相爺,是一樣的。」
「將此人帶到後院問清楚幕後主使,再來稟報。」
那紅纓哭鬧道:「你無權審我!」
潘羽面無表情道:「哦?你覺得我無權審你?」
「我是將軍欽點給小姐的丫鬟,你當然無權審我!再者,這是宮中,你無權對我用私刑!」紅纓理直氣壯地說道。
「叛主的奴才,卻搬出主子來,倒是有趣。」
潘羽失笑,看向侍衛:「帶下去,上些手段,盡快問出來。」
隨後,侍衛上前摁住紅纓,將她拖了出去。
潘羽臉上多了些疲態,我忙走到門外,從侍女手中接過一個餐盒,拿到潘羽面前:
「今日給叔父添麻煩了,我剛剛叫我宮中的小廚房重新做了點吃食,叔父先用些吧。」
我打開餐盒,端出一碗河蝦面。
潘羽並不是一個重口腹之欲的人,但獨獨偏愛家鄉的一碗河蝦面。
這是我從聞芸那問到的,起初,她還有些費解,覺得沒必要如此刻意,但人心所向,有時就是那點點細節。
果然,潘羽看見那面,眼中不禁閃過一絲驚訝,說道:「芸兒有心了。」
片刻後,後院問出了結果,送菜去相府查驗的侍衛也回來了。
「那侍女說,是受寧妃指使。」
「周先生說,此毒精妙,極有可能是皇家手筆。長時間攝入此毒,不僅會導致氣血兩虛,精神疲乏,還會侵蝕經脈,令女子失去生育之能。」
聽完侍衛的匯報,潘羽點點頭,看向我,淡淡說道:「此事你如何看?」
他的眼中帶著一絲冷峻的審視,仿佛商人在打量一件貨物一般。
很明顯,他在問我所求之物,也在權衡著我所求之物,是否能為他所用。
「此事看似寧妃所為,卻也不是寧妃所為,看似針對我,卻也不隻針對我。」
「哦?那依你之見,此事可要告訴你父親?」
「此事需讓父親知曉。寧妃區區一個禁衛校尉之女,若要處置她,自然不勞長輩出手,但如何應對寧妃背後之人,還需父親與叔父定奪。」
潘羽神色之中流露出一絲贊許:
「幾月不見,你變了不少。」
「長輩安危,家族榮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不能再像從前。」
「不過……你也知,你父親向來忠義。很多事,他不一定會放在心上。」
「父親的忠義為的是社稷與黎民,我相信他自會辨忠奸。」
潘羽滿意地點點頭,帶著侍衛和傷痕累累的紅纓走了。
第二日,宮中傳出消息。
太後宮中的侍衛落水身亡,婉雲宮掌事宮女紅纓染了惡疾S了,敬事房怕那病氣不散,便私下做主,將她送出宮燒了。
兩個毫無關系的奴才沒了性命,在這偌大的後宮之中,沒有掀起任何波瀾,卻讓那太後宮中的掌事嬤嬤和寧妃失眠到天明。
7
幾日來,聞芸始終惴惴不安,總覺得這一番動作會讓父兄與周乾之間的裂痕更甚。
「若讓父兄因我涉險,那我也太不孝!」
「人家若想S你,你再低調都無用。就是夾著尾巴趴在地裡,他都嫌你太過張揚。更何況,你家掌兵十萬,你如何能低調?」
「可……太後對我聞家有恩,我怎能讓父親因我而與太後交惡,這不是讓父親為難嗎?」
聞言,我失了寬慰聞芸的興趣,連忙追問道:「太後對你家有恩?怎麼個有恩法,你細細同我說來。」
聞芸愣了一下,雖對我突然轉換話題有些不滿,但還是頗為配合地將聞家與太後姜煥的過往全盤託出。
昔日,聞芸的祖父鎮守邊疆,將聞芸之父聞岐騰帶在身邊,悉心教導,希望他能接過自己的衣缽,做一員猛將。
因此,聞岐騰自小便在邊境長大,而那姜煥本是邊疆州牧的庶女,姜家與聞家就隔著一堵牆。
聞岐騰與姜煥自小青梅竹馬,一同長大,感情十分深厚。
然而,尚為三皇子的先帝周清到邊疆微服私訪,路遇匈族騎兵越境打草谷,險些殒命。
幸得巡邊的聞岐騰搭救,而後,受傷的周清以京城府尹之侄的名義在姜家養病,對姜煥日久生情。
周清挑明心意後,姜煥十分猶豫,然而,聞岐騰卻突然身中奇毒,陷入昏迷之中,各路郎中試了無數方法都沒有辦法解毒。
唯一的希望落在那京師神醫趙廣身上,而趙廣正是京城府尹的長子。
時值朝廷內文武官員對立,矛盾尖銳,聞家想盡辦法也沒法請到那趙廣。
為救聞岐騰,姜煥最終向周清低頭,同意了他的求愛,條件是請趙廣為聞岐騰解毒。
最終,周清請來了趙廣,順利為聞岐騰解毒,而姜煥則隨周清去了京城,嫁與周清為妾。
此時,姜家與聞家才知,周清是當朝三皇子。
「她為了救我父親,嫁入這深宮之中,從此再也沒有回到過故鄉……」
聞芸說著說著還哽咽起來:「父親知恩圖報,助周乾上位,為讓太後安心,又讓我入宮為妃,可周乾與寧妃實在是欺人太甚……」
我看著她那副眨巴著眼睛垂淚的模樣,有些頭大。
待她眼淚落得差不多,我笑道:「……你父親的舊事完全是話本裡才會寫的情節吶。還是那鴛鴦蝴蝶、才子佳人流派的話本子。」
聞芸不太高興地反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覺得我說謊,編故事騙你?」
我忙道:「天地良心,我絕無此意。」
見中指上聞芸那張臉仍舊一副嗔怪樣,我隻好說道:「你就沒想過,這個故事裡面的一切都太巧了嗎?」
聞芸仍舊疑惑,我隻好繼續解釋:
「我猜你父親起初雖與姜煥感情深厚,但並無戀慕之意。」
「那是自然,父親此生愛的隻有母親……不是,你這人!怎麼能在背後議論長輩?!」
我嘆了一口氣:「把你學的那些酸腐綱常先收一收,你先順著我說的再想想。」
聞芸自然不是蠢的,片刻後,她恍然大悟道:「你是說,父親中的那毒有蹊蹺?」
「不然呢?你父親或許是當局者迷,未能看清。」
話雖是這般說,但細細想來,聞岐騰一個封侯拜相的大將,怎麼會連這都看不透?
實在是怪異至極。
如今,要為聞芸改命,最要緊的,便是讓這個世界恢復正常的邏輯——弱肉強食、能者居上的邏輯。
所以,必須得搞清楚,聞芸的父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8
清晨,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吵鬧之聲。
我迷迷瞪瞪起床,推開窗向外看去,卻見遠處臨河的草壩上,不少太監圍成一團,鬧哄哄的。
我喚來伺候的宮女:「外面出什麼事了?」
那宮女忙小聲答道:「聽侍衛大哥說,是那河裡S了人。」
「哦?你去將告訴你此事的侍衛叫來。」
宮女領命,急匆匆出去了。
不一會兒,一個黑臉侍衛走了進來。
「你且同我說說,那河裡是怎麼個事兒。」
黑臉侍衛點點頭,將自己所聞所見一一道出。
那河通著宮外,由於擔心有人用河道往外送東西,所以,那河岸旁夜裡也有太監巡視。
今日天蒙蒙亮時,巡河的太監看見河裡漂著個大黑口袋,便忙去叫人來撈。
起初眾人還以為是有人利用河道偷運東西出宮,滿心歡喜地覺得撈起了口袋便要立大功了。
誰承想那口袋又沉又重,費了不少工夫撈上來後,一股腐臭味直撲鼻腔。
打開布袋一看,裡面是一具泡得發脹的S屍。
那S屍已泡得看不出面目,隻知身上穿著的服飾是太醫院的。
如今,內務府同刑部正派來人調查這屍體究竟是誰。
聽完侍衛的講述,我再次向窗外望去。
果然看到那一群太監旁有一個黑色的東西,我不禁皺起眉。
黑臉侍衛見狀,連忙說道:「這屍體撈起來許久了,不知為何還沒有被拉走。一直擺在那兒確實有些礙眼,我待會兒去催一催,讓他們快些處理掉。」
我笑著搖搖頭,賞了侍衛一把金瓜子:
「不必了,隨他們去就是。」
侍衛走後,聞芸疑惑問道:「那樣一具屍體就擱在眼底下,實在是晦氣,你為何不讓那侍衛去催他們將屍體挪走?」
「那屍體本就是有人故意邀你看的,幹嘛辜負了人家的好意?」
聞芸不解,我也隻是笑一笑,喚來暗衛,命其將我剛寫的信遞出去。
一日後,那河邊的屍首開始腐爛,味道越發大,臨近宮殿的溫嫔被燻得暈過去,叫了太醫。
她正是得寵的時候,送走了太醫便跑周乾面前狠狠鬧了一通。
周乾親自下令,內務府才將屍體抬走。
與此同時,刑部終於查清了屍源,斷定那屍體是太醫院的宋太醫。
查清屍體身份當日,宮中議論紛紛。
我坐在涼亭裡乘涼,便聽見一旁的石山下,幾個小太監在說此事:
「按理說,太醫院裡丟了一個活生生的人,早該發現不對勁了,哪能耗那麼久?」
「聽說是遇上太醫院輪替休沐,有半數的太醫出宮了,這才沒確定是誰。」
「休沐結束,眾人都回來了,獨獨那宋太醫沒回來。這不就確定是他了嗎?」
「那也太草率了吧?不得找人辨認一番?」
「聽說,刑部去找了,但他並非京城人士,而且妻子早與他和離,帶著孩子回了老家,實在是找不到人來驗,最後請了他的藥童,這才認出他來。」
「原來如此,也不知道他這是招惹了誰,被人下了這般毒手。」
「他前些日子似乎是誤診了貴人……你看他那屍首一直晾著,說不定就是起個敲打的作用。」
小太監們越走越遠,聲音也越來越小。
同我一起偷聽的聞芸問道:「按這小太監說的,那宋太醫是被寧妃所S?暴屍在那草壩上,是為敲打太醫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