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了口氣:「哎……芸姑娘,你還是得多學多想啊,不然,我哪天走了,你怎麼應付得過來?」
9
半月後,聞芸的兄長聞濤自邊塞回京述職。
周乾對於聞濤回京之事本是反對的,他帝位不穩,手中就攥著個禁衛軍,對於武將回京之事,幾乎是到了風聲鶴唳的地步。
但聞岐騰與聞濤剛主導與匈族籤署了邊境互市的條約,聞濤又在邊境捕了一隻通體雪白的老虎,說要獻給周乾,加之朝廷裡還有個潘羽。
周乾隻能松口,讓聞濤回來述職。
趁此機會,潘羽又在朝上半逼半求地為聞芸求了恩典,讓她回家省親,與聞濤和聞家老小見一面。
幾日後,聞濤到了,但事情的發展卻將周乾嚇得不輕。
在御前伺候的喜順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將周乾的動向告訴了小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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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子是聞芸從井裡撈起來的,念著這救命之恩,所以他對聞芸也格外忠誠,聽到事情不對勁,便馬不停蹄地跑來報告。
他滿頭大汗,臉上滿是驚恐:
「娘娘,您快些逃吧,皇上他……恐怕要對您不利!」
我忙讓他坐下慢慢說,他捂著胸口,上氣不接下氣地將喜順告訴他的事一一道出。
原來,借著護送「神虎」之名,聞濤帶來一千多號的兵。
這一千多號人走的還是那瘴氣叢生的密林長廊,加之周乾手下的沒有像樣的情報網,竟是等到聞濤到了京城百裡外,才知這一千多人的存在。
周乾頓時驚得六神無主,不知該如何是好,能拿得定主意的太後卻又恰巧去禮佛了。
此時,寧妃便給周乾出了個點子,讓周乾命令禁衛軍先下手為強。
小海子抬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熱汗:「娘娘,那禁衛軍恐怕馬上就要來了,您有暗衛,快些讓暗衛護著您先逃出宮吧!」
我給他倒了杯水:「你先緩一緩,這不是大事。」
小海子滿臉疑惑地問道:「您不逃嗎?」
我點點頭:「不必逃,我們正常對待就是。」
小海子急得團團轉,見勸不動我,隻好出門,一頭霧水地替我給宮女、侍衛、太監安排活計去了。
隔著房門便聽到他換上了一副威嚴的腔調,說道:「娘娘有令,婉雲宮今日閉門掃灑除塵,所有人各司其職,不得擅離,不得做無關之事,違者重罰!」
忽而,窗外傳來鳥兒振翅的聲音。
我打開窗,一隻信鴿撲飛進來,我取下信鴿腳上的密信。
隻見上面赫然寫著——【宰相府與聞家已被周乾圍住】。
我抬手將密信放到一旁的燭臺上燒了,聞芸憂心忡忡地問道:「當真不走?若是周乾狗急跳牆……」
我笑道:「你一身武功,你怕什麼?他狗急跳牆,那讓他變S狗。」
聞芸嗔怪道:「你這人!這種生S關頭你還開玩笑!」
我搖搖頭:「非也,非也,我說的話都是認真的。我是真的想讓周乾S,省得麻煩,隻可惜你那好叔父不同意。」
聞芸的神情變得低落起來:
「我明明與你共用五感,卻始終看不透你與叔父所思所想,幫不上一點忙,我實在是沒用……」
我有些吃驚,沒到聞芸會這般想。
可是,這並不是她的錯。
她年紀輕輕就熟讀兵書、一身武藝,能達到這般境界,絕不是蠢笨之人。隻是這話本子的作者不顧常理,將她塑造成了胸無城府的形象,如今要脫離這作者在她身上留下的枷鎖,勢必是要花些時間和精力。
遲疑片刻,我寬慰道:「不必妄自菲薄,你熟讀兵書,怎會不通謀略?你隻是性子單純,一時間還未習慣這勾心鬥角之事。」
聞芸嘆了一口氣:「但願我能早些幫上忙吧。」
10
屋外漸漸喧鬧起來,是宮女與侍衛、太監開始灑掃除塵。
在這般喧鬧聲中,寧妃的哥哥、禁衛校尉洛瑞,帶著禁衛軍包圍了婉雲宮。
「婉妃娘娘!陛下有令,命我們帶您走一趟,請開門接旨吧!」
「娘娘如若不聽,那我們隻好來真格的了!」
洛瑞在外叫門,囂張得不行。
院內搓洗聲、灑水聲、掃地聲……一旁的小池塘水流聲更甚,侍衛與太監們正在放水,準備清除池底的淤泥。
這一眾聲音將洛瑞的叫門聲蓋得SS的。
洛瑞高聲叫了片刻,疑惑道:「怎麼無人來應?」
一旁的副手接話道:「這院內聽著十分吵鬧,說不定是這婉妃準備帶著侍女侍衛逃跑,正在收拾細軟呢。」
洛瑞冷哼一聲:
「這聞家把持朝政與軍隊那麼久,今日落得如此狼狽的下場,也是他們活該。」
「陛下天威浩蕩,不過是稍稍動作,便將聞家的宵小嚇成這般模樣,連門都不敢來開!」
「哼哼!他們以為不開門就能逃嗎?今日我們眾兒郎在此,定然由不得他們放肆!」
隨後,洛瑞便大手一揮,讓一眾禁衛軍開始破門。
他們狠狠地踹了幾下後,發現事情並沒有他們想象得那麼簡單。
照理說宮中的門都是有其規制,不得僭越。
宮中妃子住處的大門多採用松木,雖也耐腐,但門板並不厚重,狠狠踢上幾腳,幾乎都會開裂損壞。
然而,這婉雲宮的門挨了幾腳後卻紋絲不動,反倒將一眾禁衛軍的腳給踢得生疼。
「洛大人,這門踢不動啊!」
一個禁衛軍瘸著腿,哭喪著臉對洛瑞說道。
洛瑞臉上浮現出一絲怒氣:「這……我就不信這個邪了!」
他凝神屏氣,雙掌交錯,猛地深吸一口氣,將丹田之氣運轉全身,雙臂肌肉隨之鼓脹起來。
片刻之後,他猛然發力,雙掌化作勁風,直取門扉中央。
空氣中仿佛響起了一聲悶雷,煙塵四起。
院內,侍衛則恰巧放倒了一座假山,處理其中的耗子洞,裡外同時作響,竟將那撞門的巨響,蓋了個幹淨。
屋外,眾人皆以為此門定然會被轟開,誰知,待煙塵散盡,那門依舊岿然不動,唯有少許灰塵自門板上飄落。
洛瑞眉頭緊鎖,臉上有些掛不住。
一眾禁衛軍紛紛看向洛瑞,卻不敢說話。
片刻後,一位年紀稍長的兵士站出來,說道:「大人莫急,此門外表雖是尋常,但內裡卻是暗藏機關。」
原來,聞芸剛進宮時,太後有意磋磨,將她安置於這婉雲宮。
這兒名字聽著不錯,卻是自前朝起就荒廢了,院子裡雜草叢生,屋內則是頂塌梁斷,就連立柱都被白蟻啃得滿是洞。
大門更是糟糕,隻餘半扇在那牆邊搖搖欲墜。
聞芸本想著等內務府修繕一番就好了,沒想到周乾有意為難,所以內務府便拖拖拉拉,幾月都沒將那堆破爛修好。
聞芸又不願家中為此憂心,隻好從自己手頭拿出錢來,自行請營繕所的匠人來修。
匠人得了錢,自然用心,很快就將婉雲宮修繕一下,獨獨那大門因為物料短缺,遲遲沒能做出來。
偌大一個宮殿,總不能沒有門,聞芸隻好託聞家的管家到宮外給定做了一扇門。
這中間不知道出了什麼差錯,那宮外的匠人一聽是聞家要門,便會錯意。
那門雖大小沒問題,但用料卻著實扎實。
不僅門面選用上好的鐵力木,還加入了鋼片加固,內裡則是通體澆築而成。
而後,又刷上特制的青漆塗層,使得整扇門不僅防水防火,更十分防撞,數十個尋常男子都難以輕易撼動分毫。
11
洛瑞聽完那兵士的介紹,感覺自己的顏面稍稍挽回一些,於是,臉上怒氣稍散:
「聞家竟在宮中弄出這樣一道門來……搞這樣的把戲,足見其心思之深!實在是可惡至極。」
思索片刻,他大聲道:「眾兒郎聽令,同我一起翻過宮牆,逮捕罪妃聞芸。」
這禁衛軍的輕功雖說就是三腳貓,但爬個宮牆卻是綽綽有餘了。
一眾侍衛紛紛點頭,縱身向那宮牆躍起。
然而,這一眾人卻齊刷刷地跌下了牆。
那副手面帶痛色,抬起手給洛瑞看。
隻見他手上滿是透明,但略略泛黃的黏液。
「這牆實在是太滑了,沒辦法爬上去!」
一位領路的小太監連忙說道:「聽聞前些日子裡,婉妃嫌棄這婉雲宮的宮牆掉色,請了匠人重新來修繕。各位軍爺手上的恐怕是那些匠人塗的桐油。」
那洛銳大怒,抬手便給了小太監一巴掌:「你不會早點說嗎?非得我們摔下來才說?」
小太監委屈巴巴地捂著臉:「那你們也沒問呀……」
洛瑞氣不打一處來,連說了幾聲滾。
隨後,他環視四周:「有沒有人帶著繩子?拿副繩子過來。」
然而,誰能料到帶著皇上的諭旨來捉拿一個孤立無援的妃子,還會用上繩子?
於是,眾人面面相覷,都搖搖頭。
洛銳無奈,隻好轉頭對著副手說道:「去找幾根繩子來!」
副手點點頭,便去四處找繩子。
待那副手找來繩子,天色已漸暗。洛瑞將繩子拋到宮牆旁的樹上,帶著一眾禁衛軍爬到牆頭。
他觀察一番,見四周無人便猛地向下跳去。
「哎喲,天S的——」
隻聽見撲通一聲,水花四濺,最先跳下來的洛瑞和副手,徑直掉進了依牆而建的水槽。
站在牆頭的禁衛軍被猛然一嚇,腳下打滑,也挨個落了下來。
我坐在三層的小樓裡,將這出滑稽戲從頭到尾看了個完整,不禁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隨後,我縱身從三樓躍下,踩著屋檐落到一樓,取下立柱旁的燈籠。
腳下輕輕一點,幾個起落之間,我便越過重重院落,來到正門前。
那落在水槽中的禁衛軍如落水狗一般,從半人高的水槽裡爬起來,又驚又恐地扶著水槽的邊緣挺身而立,帶著幾分警惕看向我。
「各位大人,這晚膳時間不去用飯,跑到我的院子中做什麼?」
那洛銳艱難地從水槽裡爬出來,惡狠狠地看向我:
「皇上有令,罪妃聞芸意圖謀害皇室,令我將你捉拿歸案,到牢裡等著三堂會審!」
我不慌不忙地問道:「哦?還有這等事?那陛下的聖旨何在?」
「這是陛下的口諭!」洛瑞理直氣壯道。
誅S股肱之臣家眷這事,周乾怎麼可能留下聖旨落人口實呢?
我淡淡笑道:「既然沒有聖旨,我又怎知你是不是假傳聖旨要謀害我?」
洛瑞拔劍,指著我的要害:「你這奸邪之輩有什麼資格懷疑我?」
我抬手猛地一晃,那劍身頓時斷作兩截落在地上。
「憑這個,夠不夠?」
洛瑞向後退了一步,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但還是強撐著說道:「你能折我一人之劍,能折這禁衛軍所有人的劍嗎?你能折禁衛軍的劍,能折陛下麾下天下兵馬的劍嗎?」
「哈哈哈……」我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天下兵馬姓聞不姓周,更不姓洛!」
洛瑞滿臉吃驚:「你竟敢說如此大逆不道之話!各位兒郎,還不亮劍將這亂臣賊子拿下!」
那一眾禁衛軍慌亂地從水槽中爬出來,紛紛拔劍指向我。
忽而,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一聲「皇上有令!」打破了夜空的寧靜。
聞言,剛剛趕到我身旁的小海子,氣都還沒喘勻,又帶著侍衛跑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