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眶通紅,眼底隱隱一股瘋意,咬著牙說。
「你放心,我要S了他們,尹初初他們一家,全都要S。我把他們全都踩進泥裡。」
雨勢漸明,樹葉颯颯。
在滿目蕭蕭的殘葉裡,我淡淡開口。
「秦墨,你知道嗎,你SS的不隻是嘟嘟。還有,我們的孩子。」
他像是被什麼擊中般渾身僵硬,臉色沒有一絲血色。
「夏夏......」他的聲音沙啞。
雨水混合著淚水,滑落在他蒼白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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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寂。
我沉吟片刻,開口。
「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也快S了,我腦袋裡長了東西。」
「真好,我再也不用看清你這張醜惡的臉。」
「你現在有名利、地位,也替你媽報了仇。放我走吧。現在的我,對你來說隻是個累贅。」
他身子一震,雨水中的臉龐更加蒼白。
他扣住我的手腕,緊握著的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眼底的痛苦顯而易見。
「不行,夏夏,我不能沒有你。」
說著,他上前一步,低下頭,要來吻我。
我從地上撿起玻璃碎片,抵在喉嚨,衝著他笑。
「秦墨,我真的,寧願從沒遇見過你。」
那片玻璃在我的喉嚨上留下一條細微的血痕。
他的眼神瞬間充滿驚恐,手緩緩松開,口吻幾近哀求。
「夏夏,你別這樣。我走,我這就走。」
看他轉身消失在雨幕裡。
我才深深呼出一口氣。
10
當晚,我收拾了簡單的行李,迅速搬出秦墨的別墅。
剛回到小公寓,門鈴就響了。
秦墨的聲音在門後傳來。
「夏夏,開個門好嗎?」
背緊貼著門板,我閉了閉眼,開口。
「秦墨,你走吧,我不會見你了。」
好一會,他才開口,嗓子低啞。
「嘟嘟的東西你不要了嗎?我都給你送來了。」
我猶豫了下,打開了門。
面前的男人長相矜貴,卻穿著一件縮水的舊毛衣,顯得無比怪異。
他的臉頰緊貼著一隻小狗,它嗚咽著,小爪子輕輕蹭著他的鼻尖。
他低眉垂眼,笑著說:「夏夏,我們再養一隻小狗,好不好?」
「和嘟嘟一樣。」
我看著他,張了張嘴,卻吐不出一個字。
半晌後,才開口。
「你知道嗎,看見現在的你......」
他猛地抬頭,微黯的眸裡閃過一絲希望的光。
我低頭,笑了下。
「我們最窮的時候,你撿過扔在地上的煙頭。現在的你,就好像那根二手煙,骯髒無比。」
「我隻想吐。」
他身形僵硬,猛地後退一步,臉上的笑容凝滯。
下一秒,他輕嗤一聲,聲音微啞。
「夏夏,我S都不可能放棄你。」
「無所謂,髒就髒,我們爛在一起。」
我關上門。
隻是,這一整夜,小狗的嗚咽聲都在門外回蕩。
11
我站到窗邊,靜靜地看著樓下,幾個來回走動的保鏢。
不遠處還停著一輛帕加尼,造型囂張,是秦墨的跑車。
我無力地蹲下身,緊緊抱住雙膝。
突然,電話在口袋裡響起。
接起來。
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江亦舟。
我認識他,秦墨的兄弟,他們圈子裡很有名的制片人。
掛斷了。
鈴聲又一遍遍地響起。
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江亦舟,你如果想來給秦墨做說客,就不必了。」
那邊是一陣風聲,靜默片刻,他才開口。
他的嗓音清冷,帶著一絲沙啞。
「夏夏,要不要和我走。」
「我帶你走,去德國。」
沉默片刻,我疑惑地問:「為什麼?」
半晌後,他才開口。
他隻說了三個字。
「走不走?」
一輛超跑停在暝蒙的夜色裡,秦墨靠在車頭,抽著煙,眼睛凝望著我的方向。
隻一秒,我就回他。
「好。」
12
第二天,我被一陣騷動驚醒。
樓下幾個紋身男站在保鏢面前,揮舞著鐵棍,他們在挑釁。
下一秒,幾個保鏢和他們起了衝突,一群人突然間陷入混戰。
門鈴突然響了,我的心跳如鼓。
小心翼翼地打開門。
江亦舟站在門外,一身雨水,拉起我的手,穿過混亂的現場,坐進樓下的黑色轎車。
到了機場。
他緊握住我的手,我的手心因為緊張一片黏膩。
他的手緊了緊,開口。
「放心,德國那邊,有最好的腦科專家。」
我點點頭。
陽光穿窗而入,撒下一片澄黃。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騷動聲,原本冷清的機場一瞬間變得人頭擁擠,攝像機和記者們湧向某個角落。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閃光燈裡,秦墨正撥開簇擁的人群,他的眼神透過喧囂的人群,直直地望向我。
然後,落在我和江亦舟交握的手上。
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間變得無比冷冽。
秦墨撥開人群,向我們疾步走來,但不知道被哪個要籤名的粉色攔下來。
下一秒,他的臉變得扭曲,憤怒的拳頭,一下下地,砸向那個粉絲。
助理拉住他,人群攔住他,他淹沒在人群中。
登機廣播響起。
江亦舟擋在我身前,皺了皺眉,低聲對我說。
「該走了,夏夏。」
我被他拉著,穿過人群,向安全出口走去。
身後人潮擁擠,喧鬧聲變得模糊。
在一片搖曳的風聲中,我似乎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
「夏夏,別走!求你!」
而我隻是,微微低頭,沒說話,也沒回頭。
13
三個月後,在德國冷寂的街頭,我裹緊了外套。
對面的男人正坐著喝咖啡,他微微皺眉,對著電話裡低斥了幾句。
我深深吸了一口冷空氣。
握著的手機傳來李菲的聲音。
「你都不知道,尹初初家現在多慘,一家下了監獄。秦墨把尹初初甩了以後,她懷恨在心,居然在黑市買了硫酸,在秦墨影帝頒獎結束後的答謝宴上,潑到他臉上。」
「你是沒看到,秦墨現在那張臉,嚇S個人,明星是當不成了,整個人瘋瘋癲癲,被人送到精神病院,還整天嘴裡喊著什麼永遠......」
我的神思開始遊離,視線落到面前的雜志上。
雜志封面是一個無比矜貴的男人,是出事前的秦墨。翻過一頁,是半張被硫酸腐蝕的臉,鬼魅般可怖。
陽光裹挾灰塵,在光柱裡跳舞。
江亦舟的側臉朝迎陽光。
他掛斷電話,低聲說道。
「剛做完手術,你應該多穿點。」
我垂下眼,攪拌著咖啡:「手術花了很多錢吧,我想辦法還你。」
江亦舟勾了勾唇:「祖上做生意,有點小錢。」
我啞然失笑。
他半眯著眼,漫不經心地說。
「夏夏,你好像,從來沒記起我。」
14
再聽到秦墨的名字,已經是半年後了。
這天,我坐在小花園裡。
秋千搖曳,秋風如絮。
突然,我的手機響起。
屏幕上顯示著一個陌生號碼,屬地是國內。
接起來。
先是一片沉寂,緊接著,傳來衣服摩擦的聲音。
然後,傳來一道熟悉又低啞的聲音。
「夏夏。是你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微微顫抖,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期待。
「秦墨。」
那頭的背景音突然變得很嘈雜,有男女糾纏喘息的聲音,有撕心裂肺的哭號聲。
他的聲音在這嘈雜的環境中顯得異常清晰。
「夏夏,我愛你。」
電話被掛斷前,我隻聽到一句。
「來!讓過氣影帝嘗嘗新東西!」
15
深秋的枯葉打在臺階,秋雨落時清脆可聽。
秦墨的葬禮被操辦得很潦草,到場的寥寥無幾,隻有幾個我們曾經的朋友。
得知消息,我和江亦舟坐了連夜的飛機,趕了回來。
葬禮結束後,他的助理走向我,遞給我一個密封的信封。
他面色哀戚:「夏小姐,你走後,他沾上了那個東西。你知道的,一個公眾人物,這等於找S。他現在這樣,是活該。」
「他S前最後一通電話打給了你。」
「信封裡是他寫給你的遺書。」
枯葉在秋風裡忽閃忽閃地飄落,悠悠遠去。
我坐在秋天的枯葉裡,看著墓碑上,背著貝斯神採飛揚的少年,和那句墓志銘。
「我們本從泥濘裡來,又回到泥濘裡去。」
在一陣蕭索的秋風裡,我把發黃的舊信封壓在他墳前,那把斷弦的貝斯下面。
垂下頭,我輕輕地說。
「再見了。秦墨。」
「好好睡吧。」
16
半年後,我用秦墨留下的那筆巨額遺產,辦了一個流浪動物之家。
李菲正在給燙傷的小貓上藥。小奶貓不聽話,她隻能輕聲哄著。
江亦舟一臉無奈地,看著叼著他西裝褲的小奶狗,目光投向我,似乎在求救。
「夏夏,快把它弄走,我狗毛過敏。」
我看著清冷矜貴的男人,低頭笑了笑。
「那你走啊, 我好忙,沒空招呼你。」
聽到我的話, 他皺著的眉頭松了松,然後轉向電話說了些什麼。
「我現在有事,股東會晚上再繼續。」
他面對我站定,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
他嘆了口氣, 說道。
「我為什麼站在這裡,你還不知道嗎?」
我回避了他炙熱的眼神。
李菲還在和小病貓作鬥爭,她輕輕拍了拍小貓的屁股, 抓住它毛茸茸的小爪子。
「聽話!給你上藥!」
我看向窗外。
微風和煦,陽光聚散。
17
這天,是嘟嘟的忌日。
江亦舟早早結束了會議, 他執意要送我去。
我蹲在嘟嘟的墓碑旁, 盯著照片上它可愛的臉龐。
「嘟嘟, 你在那邊好嗎?」
「有沒有看到秦墨?」
微涼的秋天嗚咽著, 仿佛是嘟嘟在回應我。
我突然看到, 嘟嘟的墓碑旁,有無數的薰衣草花束,枯萎地蜷縮在角落裡。
不知怎麼, 我突然想起, 那一年, 秦墨去法國參加電影節,我纏著他去了薰衣草莊園。
我在隨風搖曳的紫色花海中, 找不到秦墨的身影, 我焦急地, 一遍遍呼喚著他。
他從未回應。
卻在我轉身的一瞬,從花海後面出現。
手裡捧著一大束薰衣草。
他在搖曳的花叢裡吻我。
「夏夏,我永遠不會, 站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除非,S亡將我們分開。」
夏將盡, 悲秋意。
秋色蕭索又蕭索。
【完】
番外:江亦舟
十八歲那年。
我媽病S的那天,那個女人就登堂入室, 好像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隻是個小三。
老頭子讓我喊她媽。
她在人前擺出一副慈母的樣子,轉過身, 就立刻換了一副冷漠的面孔。
「我可不是你媽。」
真是可笑。
那天, 酒喝多了, 站到河岸邊, 看著河底影影綽綽的樹影。我在想,要不跳下去。
想看老頭子老年喪子時,會不會痛哭流涕。
剛一松開橋的扶手,手就被拉住了。
一個小女孩,面黃肌瘦的,頂多十五六歲的樣子。
她看著我,怯生生地開口:「你要跳河?」
我沉默地望著河面,抽了口煙,沒理她。
下一秒,她拽了拽我的衣袖:「要不一起走?」
一口煙嗆在喉嚨,我猛烈地咳嗽,問她。
「你什麼毛病?」
她垂下頭, 揉著發黃的裙擺,清澈的眼睛盈滿淚水。
「我媽S了。」
我愣在原地。
川蟬聲貼在耳邊。
女孩站在一片悶倦的蟬鳴聲中,輕輕開口。
「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