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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在仙山賣餛飩 3807 2025-02-06 16:5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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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指指河邊讓她自己看。


    濃濃脖子上掛了隻小竹簍,在河裡跑來跑去,逮螃蟹逮得不亦樂乎。


    景桐舟蹲在陰涼處專心壘石灶,旁邊是雕刻好的模具。


    她轉身罵罵咧咧朝樹林裡走去。


    我回首給揣手看戲的阿婆一記眼神:「你也別闲著,先跟我把面發了。」  


    做月餅耗時又耗力,想吃就得有付出。


    陳皮幹泡水,大棗洗淨去核留作備用。


    把花生、瓜子、核桃逐個剝皮挑揀,混上炒過的黑白芝麻倒入石臼,碾磨出香味。


    紅豆上鍋蒸至糊狀,用麥芽糖漿和豬油小火炒制,待放溫後加入陳皮粒攪拌成團。


    面劑子要先松弛過再擀,塞上餡料後倒進模具,壓出好看的形狀送進石灶。


    中途還需取出一次,給烘烤定型的月餅刷上蛋液。


    這一通步驟操作下來,已是月上西山。


    萬籟俱寂。


    阿婆身體熬不住,景桐舟送她回村。


    濃濃趴在桌上睡大覺,巫師妹嫌板凳睡不安寧,打著呵欠搖搖晃晃回了劍宗。


    我絲毫不覺得困頓,反而精神奕奕,忙到後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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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桐舟回來後,很快幫我把兩種月餅分裝完。


    他看我依舊興致高漲,問我想不想去仙山看日出。


    我答應了。


    我手提燈籠和月餅,他背起濃濃,一前一後邁上石階。


    13


    群峰間松林沙沙作響,偶爾也有朗風入懷。


    我們涉過重重雲海,來到他平時練劍的地方。


    此地名為澗,實則崇山飛瀑,連接著月下廣闊無垠的湖泊。


    金風乍起,白露未零。 


    星鬥交輝,水天一色。


    剎那間,夜攀頂峰的疲憊被一掃而空。


    我不由得放輕呼吸。


    停駐腳振衣引望,明月滿空谷,倫海鬱蒼茫。 


    我發自內心地感嘆:「怪不得世人皆想做神仙。」


    隻仰視天漢如白練萬丈,橫亙南北,便自覺豁然開朗,天地廣闊,任我飛揚。 


    景桐舟用袖子拂去石凳上不存在的灰,邀我共坐。


    「衝袖姑娘,其實你豁達通透,很適合修煉。」


    我就知道他有話說。


    我低頭戳戳濃濃微涼的小臉,提醒他別忘記,世間並非隻有一種道。


    你修的是劍,巫師妹修器,武姑娘則是修心。


    「那你呢?你修的又是什麼?」


    他連聲追問,罕見流露出兩分少年脾性。


    我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他轉眼換個問法:「你修成了嗎?」


    這下,我毫不猶豫地點頭。


    許多年前我路過某個小村莊,突然頓悟。


    悟道死生如旦暮,信知萬象一毛輕。


    眼前的世界從來並非真實,萬物生靈不過滾滾紅塵當中的一粒砂。


    既沒有眼前路,也沒有身後身。


    凡事的意義隻在當下。  


    我不確定這番話他是否能聽懂。


    畢竟修真者奉行日月神明,蒼生晝寢,他們萬事求「真」。


    我沉默,景桐舟也無話。


    索性並肩聆聽耳畔風搖露墜,遙望一片水光。


    天色漸明,欻然而逝。


    瞬息間,一輪琥珀金丸衝破湖面琉璃鏡,陰陽交錯,天水兩合,好似瑞煙籠紅玉。


    萬縷光馳如走赤蛇,十州焰吐若火龍駕轅,萬物共同構築出一種瑰麗巍峨的壯觀景象。


    我看得如痴如醉。


    半晌才發覺,我倆中間不知何時冒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景桐舟默默去拎她後頸,沒拎動,無奈作罷。


    下山路上,他依舊勸我向道。


    「數年前我辭別蕩氣宗,歸途誤闖入一座荒山。


    「有棵百齡老樹被雷擊倒,軀幹頹萎,周身文字卻依稀可辨。


    「上寫『人道無久盈』。」


    意為世事如月分圓缺,不可能長久美滿。


    「衝袖姑娘,」他反復斟酌用詞,「你是凡人,壽數短暫;再怎麼無欲無求,終有垂垂老矣的一天。


    「你當真不懼怕死亡嗎?」


    不如登我仙門,早日修得大乘圓滿。


    我頭也不回說考慮考慮。


    14


    月餅一經推出,大受歡迎。


    陳皮豆沙餡綿密清甜,花生五仁餡內料豐富,唇齒留香。 


    搭配上肥美的蟹黃與小酒,一下成為鎮上時興的吃法。


    我有心再做些蛋黃和火腿月餅,奈何工藝復雜,成本也高昂,想想還是放棄。


    阿婆分到四粒月餅,卻半口沒舍得吃。


    全數帶回家交給兒子,由他吃一半,另一半拿去給夫子做人情。


    我冷眼瞧她眼饞的模樣,半點不心軟。


    她抹把嘴哼唧唧轉頭,說來年家裡就能出個童生。


    我懶得接話,支起下巴看路人行色匆忙。


    有道是境寂塵囂遠,地偏歲月長。


    眼下日子過得散漫,但不乏有趣。


    景桐舟每月雷打不動下山兩次,走時必定要拎些生餛飩回去。


    濃濃聽話不挑食,給什麼吃什麼。


    且每次吃得幹幹淨淨。


    巫師妹嗜甜又嗜辣,凡食物到她手裡,要麼蘸糖,要麼先蒯兩勺辣醬拌一拌。


    況且她來就來,非要鬼鬼祟祟跟在景師兄身後,被揪出來訓斥就假裝哭狀,但絕不改正。


    她次次捧碗坐到少年對面,吃一口眼睛一亮:「好吃!」


    下一秒瞅見師兄淡漠的臉,眼底重新蓄滿淚水。


    「嗚嗚嗚。」


    然後再吃一口:「哇,這是什麼餡兒!」


    如此循環往復,我幹脆不再給她碗裡額外放鹽。


    她還嘴硬,明明什麼都吃得下,非要我變著法給她張羅。


    光餛飩就分幹拌、白灼、紅油等好幾種口味,時不時還要來碗餛飩面。


    我讓她高抬貴手別折騰我,喜歡誰就去找誰。


    濃濃從夢中醒來,撓撓布滿紅印的臉蛋兒。


    「喜歡、是誰?」


    巫師妹耳垂通紅,快速瞥一眼某人:「喜歡不是誰,是我一見到他就笑。」


    景桐舟掰開竹筷,仔細刮去上面的小毛刺,說喜歡好比看到日落。


    看見太陽落山,自然聯想到明天太陽還會升起,又可以見到她。


    便由衷感到開心。


    說完把筷子遞給我。


    「沒錯,喜歡就是抱有期盼。」


    我頂著殺人般的目光,把紅薯剝皮插在筷子上喂濃濃吃。


    然後在少年逐漸明亮的神色中繼續說下去:「像我每天都期盼巫師妹和景師兄來給我送金葉子。」


    他低微嘆息,將一枚金葉子推至我跟前。


    巫師妹恨恨咬一大口肉夾馍,被肉汁燙得面目猙獰。


    我哭笑不得:「你有事?」


    「可惡的女人,我絕不告訴你真相!」


    我松口氣:「那可太謝謝你了。」


    她反而哭得更大聲。


    我捉摸不透,趕緊承諾這頓免費。


    看情形,還以為遲早得再賠一張油布。


    不料有天蒙蒙亮,她步履輕快地下山,肩上挑隻小包裹跟我提告辭。


    我問因為景師兄還是因為我。


    她反問:「有什麼區別?」


    這幾年小攤有口皆碑,我不允許任何自身原因導致少賺一枚金葉子。


    巫師妹仰天叉腰,嘲笑我也會有煩惱。


    小姑娘發尾綁滿金銀絲線,浮光上下,煞是靈動。


    她說把我這兒的口味吃了個遍,想開了。


    連山腳下的餛飩都這麼好吃,天大地大,還有多少好滋味在等待她去品嘗。


    幹嘛追著一個不會回頭的男人跑。


    她揮揮手去雲遊四海了。


    以前經常做這個動作的人是我。


    街角孩童嬉鬧著跑過,我在原地後知後覺,巫師妹並非心血來潮,她蓄謀已久。


    可惜沒能提前給她包些小餛飩。


    又一個細雨清塵的春天,隔壁炊餅阿婆遲遲沒有出現。


    她病了。


    且病得很重。


    15


    我多方打聽,終於找到她所居住的小屋。


    四面石塊跟稻草堆砌成的土坯牆,安生縮在瓦院一角,構築成所謂遮風擋雨的家。


    外頭搖搖欲墜,內裡隻夠容納一張窄小的床。


    整間房子除了門,僅有塊巴掌大小,用來採光的小洞。


    哪怕在白天,屋裡也黑黢黢的。


    難怪她眼神不好,總湊近了跟人說話。  


    阿婆裹著被子,不時從床上佝偻起身體,撕心裂肺地猛咳。


    床腿跟著一陣吱呀呀晃。


    餿臭、腐爛,各種難聞氣味兒夾雜在一起,從被子底下發散出來。


    屋裡很冷,地上躺著一隻熄了很久的炭盆。


    她倒在床頭緩了許久,才眯起那雙渾濁的眸子,勉強分辨出我。


    「小掌櫃來啦。」


    說話間已是氣喘籲籲。


    短短幾天,她徹底老得不成樣子。


    我捉起她的手,簡直皮包骨頭,冷得跟冰塊似的。


    大夫說她勞作過度,加上風寒久侵,無力回天。


    她「嗬嗬」大口喘著粗氣,眼睛死死瞪著牆上小洞,似乎想從那裡看到什麼,抑或見到某個人。


    自我踏進小院起,隔壁背誦詩文的聲音就不曾停歇。


    從「十日胎恩重,三生報答輕」,到「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我默不作聲打開木盒,裡面裝著餛飩全家福。


    她有段時日滴水未進,灰黃凹陷的兩頰因著久違的飯香,迸發出一抹奇異的光彩。 


    我一口口喂她,再三叮囑細嚼慢咽。


    阿婆充耳不聞,最後幹脆奪過盒子往肚裡倒了個幹淨。


    她狼吞虎咽地喝光最後一口湯,倚在破敗床頭,忽然老淚縱橫。


    「原來——


    「小餛飩這麼好吃啊。」


    簡短一句,仿佛用盡了這一生的力氣。


    那雙淚眼裡或不舍,或不甘,或釋然。


    我無從知曉,驟然別過臉去。


    春風輕叩柴門。


    在男兒一聲高過一聲的誦念中,阿婆緩緩閉上眼睛。


    16


    光陰過隙,日月奔輪。


    眨眼春去秋來,我不知不覺愛上了發呆。


    我慢慢發覺這天地間的規律很有趣。


    比如武夜雪。


    她乘水而來,又架水而去,像午夜誕下的一滴露水,在日出降臨之前,悄然消失在尋龍鎮朦朦朧朧的春雨中。


    每個見過她的人都再未提及她的名字。


    包括我。


    我總以為再也不會見到她。 


    又比如巫師妹。


    她動若脫兔,愛憎分明。


    風風火火出現,又風風火火出走。


    如同穿雲而過的驚雷,攪得滿宗上下地覆天翻。


    景桐舟給濃濃擦幹淨嘴角:「那我呢?」


    我甚至無須思考,循著他求知的目光抬頭。


    武姑娘是水,小師妹是驚雷。


    景師兄是頭頂亙古不變的星光。


    離離星辰,骨血與山川並壽。


    終其一生指引正道,護佑蒼生。


    尋龍鎮百年民聲,正因一把逐星劍而安寧。  


    他淺淺抿唇,似乎並不為這些話感到高興。


    這九年裡他連躍數階,一舉突破築基八層,離結丹更近一步。


    我也反復告知他最終答案。


    縱使修成千歲翁,亦是萬古一瞬中。


    我從不害怕別離。


    他不等聽完便落荒而逃。


    我凝視那道褪去年少仍然青澀的背影,將剩下話語悉數吞回肚裡。


    我從不害怕別離,因為人生何處不相逢。


    17


    一簾紅雨桃花謝,十裡清陰柳影斜。


    我接到巫師妹飛音傳訊,說天底下出了個人皇,總率列國,要來仙山舉行封禪大典。


    這是靈氣復蘇千百年來,人間第一個接受封禪的皇帝。


    可謂仙山遍雨,河潤千裡者也。


    三界靈修無不趕來拜賀。


    巫師妹日夜兼程,趕在大部隊之前抵達尋龍鎮。  


    她長高了,皮膚經過長年日曬雨淋,被風沙磨礪出粗獷卻充滿力量的暗色。


    好在性格方面沒什麼變化,依舊一言不合就拔劍,好懸見面就把我的油布傘劈成兩半。


    她身後跟著個清瘦少年,容貌昳麗如山鬼,除了吃飯睡覺之外不理睬任何人,隻一心一意把玩她發尾的金銀絲線。  


    巫師妹聽聞阿婆兒子至今沒考上秀才,直接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他做了十年童生沒半分長進,失去收入來源後連衣服都買不起,隻能劈掉炊餅車當柴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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