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不著痕跡地將手抽出來，虛弱地說：「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姐姐現在怎麼樣了？孩子是不是已經出生了？」
我爸坐在椅子上抽煙，一根接一根，弄得病房內煙霧繚繞，絲毫不顧周圍病人嫌棄的目光。
他瞥了我一眼，說道：「沒用的東西，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昨天暈倒，你姐姐至於被耽擱那麼久嗎？」
聽見這話，我不禁鎖緊眉頭。
果然，不要臉的人怎麼樣都能把事情怪罪到別人頭上。
我支起身子反駁道：「我昨天暈倒了，什麼事都不知道。姐夫和你們都在場，你們都是姐姐最親的人，怎麼最後說是我耽誤她？」
爸爸似乎沒想到我竟然敢反駁他，將煙猛地吸一口，隨後扔在地上，朝我衝來。
最後被媽媽攔住。
「好了老唐，這也不怪瀟瀟，她一個沒結過婚的大姑娘當時能幫什麼忙？」
Advertisement
我們家對我向來這樣，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把我拿捏得SS的。
果然，說完這句話，媽媽又重新握住我的手，語氣裡滿是悲戚：「瀟瀟，你姐姐大出血，現在還躺在 ICU。孩子因為缺氧太久，醫生說以後多半是腦癱了……」
如果不是當著這麼多人，我簡直想放聲大笑。
我的好姐姐，這一次我可沒有自作主張。
不是你說，就算沒有我，你依舊可以母子平安？
我的好外甥，這樣的天崩開局才配得上你這樣的壞種，你喜歡嗎？
雖然心裡這樣想，我面上還是驚訝道：「怎麼會這樣……」
媽媽抹了一把淚：「都是這家醫院害的，如果不是他們耽擱太久，你姐姐怎麼會變成這樣！」
好家伙，當時醫生護士就差跪下來求你們讓唐雨進產房了，你們一個個怎麼做的？
「要我說就怪你，從小到大都這樣，一有什麼急事就掉鏈子。我和你說，你姐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你的責任！你得負責！」
如今看到我爸那張臉我就來氣，忍不住戗他：「爸，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姐懷的孩子又不是我的，不讓她進產房的更不是我，哪裡輪得到我負責？」
我環顧四周，繼續說道：「王明呢？當時是他S活不讓醫生給我姐接生，我姐辛辛苦苦懷的是他的孩子，最應該負責的人是他！」
提到王明，媽媽更繃不住了，直接號啕大哭起來：「王明……王明那個畜生！知道孩子可能是個腦癱之後就走了，連醫藥費都不願意付！現在連電話都打不通了……
「瀟瀟，你也知道，爸媽這些年培養你們兩個不容易。特別是你，生下你後，咱們家裡那麼困難，多少人勸我把你送人我都沒同意。現在家裡出了這麼大事，你是不是應該擔起責任來？
「不管怎麼說，你和你姐是親姐妹，世界上最親的人。小時候她可是什麼都讓著你，你被別的小孩子欺負，她為了給你報仇還摔斷了一條腿，現在她成這樣了，你得幫她啊！」
我心下明了，這是又來找我當冤大頭了。
上輩子我就是念著唐雨對我的這一點好，心疼她，為她出頭，最後被所謂最親的人背後捅了一刀。
這一次，我還會這麼傻？
5
但現在還沒到和他們撕破臉皮的時候，想讓一個人絕望，最好的方式是先給他希望。
想到這兒，我也擠出了兩滴淚：「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我媽兩眼放光，再次看到了希望。
「你昏睡了兩天，你都不知道，醫院隔三差五來催我們交錢，現在已經欠了快十萬。你那兒有多少錢？先拿出來給你姐和外甥交醫藥費吧。這樣，你快點給我先轉個二十萬，我去交。」
我媽催促道。
放在被子裡的雙手緊了緊，我說：「我錢都在工資卡裡，這麼大額的轉賬要本人去銀行操作……」
「那你趕快去，別待會兒銀行下班了。」話還沒說完，我媽一把將我從病床上提起。
爸媽聽到我同意拿錢後就離開了，他們一個要去守著唐雨，一個要去守著我那剛出生的外甥。
甚至沒有一個人問過半句我的身體情況。
不過沒關系，我早已經習慣。
離開病房前，同病房的一個阿姨拉住我，小聲說：「姑娘，你可別犯傻。你昏迷這兩天你爸媽沒來過一次，今天過來就是為了找你要錢，我看他們的意思是讓你養著你姐姐和外甥。
「你爸媽也不是個心疼你的，你還是多為你自己著想。你爸媽還有姐姐都有錢，你出可以，別出太多……」
我朝這位阿姨看了很久。
阿姨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紅著臉說：「我是不是太多嘴了？」
「沒有。阿姨，謝謝你，真的。」
原來愛與不愛是如此明顯。
連陌生人都能對我釋放善意，我的至親卻隻想趴在我身上吸血。
從醫院出來後，我直接打車回了家。
這些年，在這個家中我從沒有過屬於自己的房間。
小時候我和唐雨住一間。
再長大些，唐雨不願意和我住一起，說是自己長大了需要有隱私權。
爸媽拗不過她，隻好給我在客廳支了一張小床。
每天，隻有等全家人都進房間了，我才能睡覺。
我沒有屬於自己的衣櫃，隻有兩個放在牆角的收納箱，放我一年四季的衣物和個人用品。
畢業，參加工作後，我打算出去租房住，不管房子大小環境好壞，總歸是有個屬於自己的空間。
可我媽不同意，鬧了好久，甚至以S相逼。
「我們家又不是沒有你睡覺的地方，沒結婚就自己搬出去住，像什麼樣子？你該不是瞞著我們談了戀愛，想和別人同居吧？」
我爸也說要是我敢搬出去，他就打斷我的腿。
沒辦法，我隻能留在家裡。
沒多久，唐雨和王明結婚了，她搬了出去。
我向爸媽提議，反正現在唐雨也用不著那個房間，能不能讓我搬進去。
這次爸媽爽快地同意了。
可有一天，唐雨在和爸媽視頻的時候看到我穿著睡衣進出她的房間，連夜趕回來鬧了一場。
最後，我隻能又搬回了客廳。
這個家向來沒有我的容身之處，那麼我也沒有必要再待下去。
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幾樣重要物品，頭也不回地邁出門去。
6
這段時間手機幾乎被打爆，我都沒有理會。
爸媽發現我一直沒回醫院，肯定會回家找我。
而此刻我已經身處另外一座城市，公司領導三個月前就曾通知我，想派我去外地公司跟項目。
當時我考慮到我媽身體不好，一直在猶豫。
這一次我毅然接受了調令。
離開那個家後，我才發現原來我的世界可以這麼大。
美中不足的是爸媽一直在騷擾我。
可以想象得到，他們此刻一定是氣急敗壞的表情。
唐雨和外甥欠下那麼大一筆醫藥費，王明擺明了不會負責，現在又聯系不上我，他們隻能動用自己的棺材本。
不過這些已經不是我應該考慮的。
為了清靜，我直接換掉了手機號。
沒多久，我和前世的丈夫陸沉相遇了。
前世，婚後不久，我們某天晚上闲聊，陸沉說到自己曾在濱海市工作過幾年。
我驚訝地說：「那可真巧，本來我也應該去濱海工作的，因為種種原因沒去成。如果我去了，我們是不是就能早點遇見了？」
陸沉揉揉我的頭：「沒關系，也許在另一個平行時空，陸沉和唐瀟會早點相遇呢？
「總之，我們早晚會遇見。」
這次我們認識是在一個合作方酒會，陸沉穿著修身的西裝，我們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彼此。
他端著酒杯向我走來，紅著臉開口問：「你好，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看見他羞澀的模樣，我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陸沉的臉更紅了。
後來我們加了聯系方式。
我們無話不談，靈魂契合得仿佛認識了幾十年一般。
很快我們便領了結婚證。
我們在濱海買了房子，而我終於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房間。
可惜平靜的時光並沒有多久，我爸的電話打到了我這裡。
他不知道從哪兒得知了我的聯系方式。
電話那頭，他的聲音滄桑了不少。
我爸說自我走後，我媽身體便一直不太好，最近更是病得起不來床，嘴裡一直念叨著我的名字，說對不起我。
「瀟瀟，爸對不起你，可你媽還是疼你的。你再不回來可能連她最後一面都看不到了。
「咱們一家人之間哪有什麼隔夜仇？現在你姐和你姐夫也和好了，一家子團聚就差你一個。回來吧女兒，爸和媽都想你了。」
話說到最後，對面隱隱傳來一陣哭聲。
掛上電話，我沉吟幾秒，買了兩張回家的機票。
7
下了飛機，我打了一輛車直奔家中。
在門口就看見唐雨抱著外甥在等我。
唐雨氣色不太好，嘴上的口紅卻畫得鮮紅無比。
她懷裡的外甥已經一歲多了，按理說這個年紀的小孩已經會走路了。
可現在他還是軟趴趴地躺在唐雨懷裡。
看上去就和正常孩子不太一樣。
我也沒有多問，隻說：「媽現在怎麼樣了？」
唐雨笑了笑，幹巴巴地說：「在屋裡等著你呢，你快進去吧。」
路過唐雨身側時，她懷裡的外甥突然用力昂起頭，對著我的方向「哼哼」地叫喚。
唐雨眼裡閃過一絲不自然，將孩子調整了下姿勢，說：「當年我生產的時候耽誤的時間太久，醫生說他大腦缺氧太久，現在還沒有恢復，隻能做康復。」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繼續往屋內走。
而身後的唐雨並沒有跟上，我有些奇怪：「你不進去跟我一起看媽嗎？」
唐雨擺擺手：「不了，等下你姐夫過來接我。」
這時我的手機鈴聲響起，唐雨的神色頓時變得有些緊張。
「嗯，我已經到家了，方案就按我們之前在公司商量的來……」
沒多說幾句，我便掛了電話。
唐雨緊張的神色才有所緩和。
我終於在她期待的目光中踏入了一年多未進的家門。
唐雨也在身後「貼心」地替我帶上了門。
家裡和我當初離開的時候沒什麼兩樣，隻是多了一些孩子用的物品。
打開爸媽的房門，我爸坐在床邊握著我媽的手。
我媽躺在床上，雙眼無神地盯著天花板，臉色也確實不太好看。
見了我，我媽虛弱地哭出聲來：「瀟瀟……我的好女兒……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