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門外掠過一個輕健的身影,雖然腳步聲被壓得很輕,依然被我發覺到了。
我追蹤著那人身上的靈氣,靈氣竟匆匆飄向了後山祠堂的方向。
宗門祠堂數百年未開放,平日裡更是嚴禁弟子出入,那人為何要突然闖進去?
我運起輕功,數十秒便飛到了祠堂前。
祠堂門已被人打開。
宗門老祖的雕像前,正擺放著一顆紫黑色的水晶骷髏。
亂靈珠。
它是魔族的頂級法寶,能夠擾亂人的靈境,讓人精神紊亂、顛倒是非黑白。
我施展陣法,耗費了些精力才將它封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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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周身激蕩起氣浪,痛擊了那藏於陰暗處的影子:「啊!」
我閃至他身前,揪住他的領子質問:「江淮,解釋。」
江淮有些驚訝:「大師姐,你早已發現我了?」
我把他扔到地上:「我讓你解釋,你為何出現在這裡?」
江淮嘴唇顫抖,突然跪著向我磕頭:「大師姐,對不起!我們真的對不起你……師姐,你聽我說——」
我眯了眯眼。
他這一世尚且沒做傷害我的事,為何要說對不起?除非——
「你也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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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江淮眼裡溢滿熱淚:「大師姐,你還記得就好!江韻她是個魔族怪物!她是被派來S你的!我們並沒有不救你,隻是被這亂靈珠擾亂了心緒!」
「你S了之後,江韻的身後突然湧出了成千上萬的魔族妖獸,江韻也變成了一隻五足怪物,當場吃掉了你的屍體!他們封印了洛冰劍、踏平了雲浮宗,雲浮宗當晚血流成河,一人不剩……」
「後來,魔族首領更是入侵了其他宗門,修仙界隻有月明宗苦苦支撐,魔界便開始屠戮凡間……」
他哭得悽慘:「大師姐,我那時才知道我們錯得有多離譜!你是當今修為最強之人,又有神劍洛冰在側,若是你還在的話,我們也不至於落得如此地步……」
我並沒有被他的感情牌打動:「所以?你們不過被妖獸一擊斃命,可知我蟻獸活活吞噬血肉、啃咬骨頭內髒之痛?」
「如此悽慘下場,不過是你們活該。」
「大師姐,對不……」
「嘖。」我對他的話很不滿意,「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賣慘,然後讓我可憐你麼?那你可以滾了。」
「不,師姐,我是想提醒你小心江韻,也想……」江淮沉默一瞬,「我知道這個請求對師姐不公平,但還請師姐與我仙界一同對抗魔界、庇佑蒼生!這天下隻有你一人能做到了,因為你是——」
我冷笑一聲,周身散發出逼人的威壓,強行讓他閉了嘴。
「江淮,你能好端端地在這裡求我、你和江年等人還活著,已是我的仁慈。」
「而我護不護蒼生、攻不攻魔界,都是我個人的選擇,由不得你來對我指指點點。」
江淮臉色一白,卻隻能低下頭。
「對,對不起……都怪這亂靈珠……」
我轉身,語調平靜。
「你不要覺得多麼委屈。你可知對於道心堅定的人來講,這亂靈珠的影響微乎其微,很快便可恢復?隻有心緒本就搖搖欲墜的人,才會淪為它的奴隸。」
江淮咬著嘴唇,不敢再說話。
「啊——!」
遠處,我的臥房傳來一聲歇斯底裡的尖叫。
江韻的聲音。
江淮慌張了起來:「師姐!你別回去——」
「我無需你教導。」
我掃他一眼,在他擔憂害怕的神色中,拂袖離去。
待我走入臥房,悠然泡了一盞茶,輕笑望著眼前對我滿臉敵意的兩人。
江韻倒在我的床榻上,洛冰劍刺穿了她的背部,身下是血流不止,血跡浸染了我的整片白床單。
她極其痛苦地嗚咽不止,抽搐不停。
江年臉色沉沉地站在她身側。
師父的胡子都氣得發抖,橫眉怒目:「你這孽徒,還敢如此悠然自得!韻兒特意來向你道歉,你卻試圖用劍S她?嫉妒同門、落井下石,你要氣S老夫!」
我望望床上快維持不住人形的怪物,淡然飲茶。
「你們不應當先解救她麼?反倒忙著找人背鍋。若她S了,便是你們的錯。」
師父站起身來,一拍桌子大聲怒斥:「孽徒!你還有闲心說風涼話!還不跪下道歉,將你的修為渡與韻兒!韻兒若要S了,我便讓你這孽徒陪葬!」
「你這番行為觸及了修仙界的底線!我一人是打不過你,若要聯合其他宗門長老,你又如何叛逆?」
我站起身來,洛冰劍自動落於我手中。
洛冰劍猛烈抖動,似是生氣得不行,凜冽的寒意瞬間覆蓋。
「師父所言極是。」我輕蔑一笑,「不過你們非要動手,也走不出這間臥房。」
「說實話,我本以為你們隻是有點蠢,沒想到會這麼蠢。」
「這午夜子時,一個小女孩兒特意爬起來向我二度道歉,現在的年輕人實在是體力旺盛、闲得蛋疼啊。」
「我這洛冰劍也真是一把笨劍啊,一向隻對邪祟之物敏感的它,竟然刺穿了一個無辜小孩的身體。」
洛冰劍不開心地動了兩下,以表對我說它是「笨劍」的不滿。
我扔出留影石和頭枕,一轉身,劍端抵住了江年的額頭。
留影石自動播放江韻找我道歉的影像。
一旁的頭枕周圍環繞著陰鬱沉重的紫色邪氣,被扒開的內膽裡露出了噬魂花的花瓣,傳出了惡臭邪氣。
「我的錯真多啊。不過師兄,我想問問什麼樣的無辜小孩,才能抱著噬魂花制作的頭枕,相安無事地將她贈與我呢?」
「師兄間接把極惡之物噬魂花帶上宗門,上百個弟子們可能已經被吸食數十年的修為了。師兄,你說你的一條命足夠賠付消逝的千年修為嗎?」
江年瞬間面如土色,身子微不可見地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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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牙嘴硬:「我和韻兒都隻是無意中帶上來的而已。她一個小孩子能懂什麼?況且你明知這頭枕有噬魂花卻不稟報宗主,私藏邪物吞噬弟子修為,又該當何罪?」
「是麼?」我挑眉,劍端刺入江年的眉間,他立刻破相流血,「在江韻帶著頭枕踏入我房間的那一刻,我早已自費修為將噬魂花封印,說是挽救弟子們性命的恩人都不為過。師兄呢,你又做了什麼?」
師父一臉驚駭地抓住頭枕看了又看,終是神色大變。
若是噬魂花進入雲浮宗的消息外傳,免不了被人嚼舌根,還有與魔界私通的嫌疑。
「韻……江韻她是魔族!」師父顫顫巍巍地看向江韻,「江年,你可知帶魔族和噬魂花上山是多大的罪過?若這件事傳出去惹了眾怒,我們雲浮宗宗門都要被仙界踏平!快、快把她解決掉!」
「不……師父,韻兒她……」江年額頭上出現細密的汗珠,「韻兒她隻是一個凡間孤兒,不過被人誘騙,並非她本意……」
「住嘴!你還要袒護她多久!」師父怒喝,「她一個凡人卻對噬魂花毫無反應,我不信你看不出來蹊蹺!」
他氣得滿臉通紅:「一個個的都不讓我省心!」
他眼神微怯地望望江韻,又怒瞪江年一眼:「你若下不去手,我便找人一同解決她!你好好反省,日後這件事,定要問你之罪!」
江年沉寂一瞬。
再抬頭,他的眸中閃爍著狠厲之色,身上散發出紫色邪氣,嘴角微揚:「師父,你一定要這麼做嗎?」
「不這麼做我還能怎麼做?等著宗門生生被拆、雲浮宗弟子被眾界唾棄嗎?!」
「好。」江年沉沉應道,眼神滿是冷漠疏離,「我自然攔不住師父的。」
師父不再理會重傷的江韻,踉踉跄跄地跑出去:「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你們誰都不許將事情傳出去!否則就逐出宗門!
「呵。」我對江年冷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江年拳頭緊握,瞪我的目光陰狠。
我將劍移至他的眼睛正前方:「我很不喜歡這個眼神。你若再這麼看我,我會將你的眼睛捅破。」
江年對我咬牙切齒,卻隻能忍氣吞聲,抱起了奄奄一息的江韻。
他踏出門前,我淡淡開口:「江年,你若同她為伍,會S得很慘。」
江年腳步一頓:「不需要你的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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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韻並沒有S掉。
魔族妖獸的重生能力本就強大,若刺穿她的不是洛冰劍,她根本不會受傷。
她被江年送進了凡間調養生息。
師父突然不見蹤影,江年取而代之,全權接管了雲浮宗大小事務。
夢裡,我曾見師父被魔族秘法困於地牢,身上修為被盡數剝奪,淪為了毫無仙力的凡人。
他惶然向我求救,讓我帶他出去。
「妙雲,江韻是個怪物!江年奪走了我的修為,又和魔尊籤訂轉移力量的契約!江年很快就要走火入魔變成妖獸了!!」
我隻悠悠笑著:「這夢倒是有趣。」
全當自己做了噩夢,不當回事。
慢慢地,夢中師父的眼神一點點黯淡無光,變得晦暗渾濁、了無生氣。
甚至用頭撞地牢至頭破血流,仰天嘶吼,絕望至極。
我更開心,在一旁說風涼話。
「這就撐不住了啊。不過是受點心神之苦而已,哪有我活活被蟻獸啃咬至S時的半分絕望。」
行屍走肉般的師父突然有了反應,慌慌扒著牢門。
「對,就是蟻獸!妙雲,妙雲,為師記起來了!為師當年並不是偏心江韻,不過是亂靈珠的驅使!當年你S之後……」
「仙界被踏平,人間被荼毒?」我環抱雙手,「我S了,你們S是罪有應得。還讓仙人兩界一同陪葬,便是滅世罪人了啊,嘖嘖嘖。」
師父眼中有晶瑩閃爍:「為師一直沒告訴你,你是我心頭最被視若珍寶的孩子。」
我面色平靜:「好一個珍寶,不知你看到珍寶被你親手摧毀時,有何感想?」
師父失魂落魄地垂頭:「妙雲,對不起,對不起!為師也是臨S才知曉,你竟有拯救蒼生的天命。為師不求你原諒,畢竟我們錯得離譜。為師隻求你……」
我再次釋放威壓令他閉嘴:「一個個親手S了我,重生了還急著讓我背負天命。你覺得你們有資格說這話嗎?如若再提此事,我便將你們的喉嚨刺破。」
師父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原本有了些希望的目光再次黯淡:「妙雲,對不……」
劍光一閃,利劍劃破空氣刺向他的脖頸,血滴飛濺四散。
師父的眼中一絲驚訝與痛楚,顫抖地捂住傷口,連連後退。
「下一次,別想再開口說話了。」
我離開託夢夢境,沒有回頭一次。
我日日悠闲地飲茶澆花,偶爾也下山逛逛。
一日,我在燈會上挑選燈籠,遠遠望見一群烏泱泱的人圍著一盞潔白燈籠。
那燈籠上畫著一個白衣女子,裝束聖潔,神態莊嚴。
有一些人雙手合十,閉眼祈禱。
「神女昭昭!最近天幹日燥,田裡的禾苗都焦黃了,隻怕今年收成不好,願神女大人恩澤大地。」
「神女昭昭!我的兒子又生了頑疾,怕是不能去京城趕考了,願神女恩澤我兒。」
更多的人隻是站在一側圍觀他們,時不時爆發出嘲笑聲。
「還神女昭昭呢!神女已逝三百年了!這些年頭人間災難無數,她何曾護佑過我們?」
「我早就不奢望神女重現了!她要麼得道飛升,要麼墮入地獄了!」
「是啊,說什麼庇佑蒼生的神女,最後還不是把我們拋棄了!」
眾人這麼說著,眼裡卻是藏不住的失望落寞。
我站在眾人身後,冷不丁冒出一句:「她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