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有句話，叫「一回生，二回熟」。
開始我還難以接受自己的變形。
而後漸漸習慣這副新奇的身體。
到後來門一關就對鏡孤芳自賞。
最後可以利索地在狗和人之間自由切換。
懷揣這麼大的秘密，我怕著怕著就麻了。
麻著麻著就飄了。
會變成人又怎麼樣！隻要我認定自己是狗，沒人會懷疑我是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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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了半個月，我又膘肥體壯了。
顧廷川連加了半個月的班，總算空出時間帶我出去玩。
私人飛機直達玉雪山。
這是一片天然的滑雪場，向來隻對高端且獵奇的有錢人開放。
鐵絲網的另一端，是危險重重的密林。聽聞裡面有瘴氣和磁場幹擾，進去的幾乎沒人能活著出來。
顧廷川就是在這裡撿到了我。
他說我從鐵絲網那頭鑽進來，眼都不會睜，卻一個勁地往他身上爬。
他丟了兩回發現甩不掉，就把我帶了回來。
果然，故鄉的空氣就是清新！
我撒丫子跑了一圈，然後在山腳看到了一群人。
有人也看到了我。
「快看，那有隻大狗！」
「像是純白色的哈士奇，不過這品種沒見過呀……」
「诶诶，你們快看它的脖子！那墜子瞧著像南榮寺開過光的玉牌——」
「看錯了吧。誰能有這麼大手筆，幾千萬的玉牌拿給狗當墜子？那不是暴殄天物嗎！」
……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
什麼叫暴殄天物，本大壯這叫錦上添花。
我跑到說那話的胖子身邊，刨了他一身雪。
「哈哈哈！」
「阿昊，讓你嘴欠，這狗記仇了吧！」
「不過它好聰明啊，哈士奇都這麼通人性嗎？」
我屁股一扭，大搖大擺地走了。
說出來嚇S你們。
狗狗我呀，可不僅通人性，還會變人形的嘞。
見過大變活人嗎，本壯的拿手絕活！
12
等我跑回去時，顧廷川把保鏢都支走了。
我看著他安安靜靜地穿戴護具，心裡就湧上一股不妙的預感。
果然，他轉頭，眼底泛著躍躍欲試的光。
「走，上山頂看看。」
說著，拿起另一套護具不由分說地往我身上套。
不是，也沒告訴我來玩還得爬山啊？
這半山腰的雪都滑不明白，還去山頂看看？
實在不行，我把保鏢叫上跟你去唄——
「怎麼，不想去？」
【怎麼可能！您去哪小的就去哪嘿嘿。】
他轉身，我拉臉。
真是人菜癮還大，越菜越愛玩。
吭哧吭哧爬了四個多小時，顧廷川一屁股坐到雪地裡。
呼出的白汽在他眼睫上凝起一層細碎的白霜，面色凍得白裡透紫，還有臉笑我喘得像牛。
又累又餓，我看著他跟我半斤八兩的模樣，咬牙忍了。
顧廷川伸手在衣服裡掏了掏，好半天才掏出半塊我在飛機上沒吃完的牛肉幹。
他的手指凍得通紅，卻依舊慢條斯理將肉撕碎了喂我。
細碎的發絲乖順垂下，神色專注又認真。純白的世界仿佛將一切世俗都隔絕在外，他眼尾低垂，目光罕見地愜意放空，柔和了眉眼的凌厲，竟無端透出幾分少年氣來。
我一時看呆了去。
「山頂快到了。」
他拍拍手，費力地站起身來。
「走吧。」
我卻定在原地。
耳朵高高豎起，尾巴不自覺耷拉下來。
顧廷川像是也察覺到什麼，停下了動作。
地面在輕微抖動。
細小的摩擦聲在此刻仿佛放大了千萬倍，一抬眼，右側山頭的雪地正快速滑動，白色巨浪一般朝我們的方向湧來。
「跑！」
顧廷川話音未落，我就抬腿準備向下衝。
「蠢貨！往這跑！」
他手腳並用加速往上爬，我不理解，但我緊緊跟隨。
身後的響動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近，我忍不住扭頭看，迎面就砸來一塊拳頭大裹著雪的石塊。
顧廷川迅速抓起我往前一甩，我直接一個倒栽蔥扎進雪堆裡。
等我把頭拔出來時，顧廷川正坐在山頂邊緣，神色平靜地向下望去。
這場小雪崩很快就停了。
可我還是心有餘悸。
好險，差一點就要被埋進去凍成冰雕了。
「看，落日。」
金光將他的瞳孔鍍上一層燦爛的色彩，可也照亮了鐵絲網邊十幾雙綠油油的眼睛。
我感覺，我太奶來接我了。
13
那年久失修的鐵絲網大剌剌敞著兩人寬的豁口。
白狼們個個肌肉虬扎，目露兇光，對視的瞬間，可怖的壓迫感讓我險些跪下。
我壓著尾巴低聲嗚咽，示意顧廷川快點跑。
可他的屁股好像粘在了地上。
「真美啊。」
他喃喃：「日出應該也是這樣吧？」
日出啥樣不知道，再不跑你啥樣我大概能預見。
我焦躁的模樣終於引起顧廷川的注意，他順著我的目光看去，抿緊了唇。
而後轉頭看我。
笑S，我當即跑出了三裡地。
狼群都從攔網裡鑽出來了，顧廷川還坐著。他神色淡淡的，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我跑遠。
分明隔了那麼遠，我卻好像看見他黑沉沉的眼底爬滿S寂的晦暗。
我是想跑的，可腿有它自己的想法。
我又回來了。
淦，遇到我這麼有良心的狗，顧廷川真的是祖墳冒青煙了！
離得近了，我才看到他的小腿腫得老高，鮮血幾乎將整個褲腳浸透。
那塊石頭大概是砸他身上了。
狼嚎一聲高過一聲，隱隱帶著莫名的激動。
我嚇得半S，四腿酸軟，咬住顧廷川腰間的抽繩連滾帶爬地就往山下拖。
青一塊紫一塊總好過東一塊西一塊。
埋頭苦衝的我忽略了狼嚎中隱約夾雜著的呼喚聲，也錯過了顧廷川難得錯愕的表情。
他狼狽地半趴在雪地中，久久注視著狼群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14
下山的路就快多了。
不到二十分鍾，我就看到半山腰徘徊的人影。
我大聲呼救。
然後轉身緊張地蹭了蹭昏過去的顧廷川。
還好還好，還有氣。
我虛脫地往他身上一倒，開始擺爛。
最先衝過來的竟是那個叫阿昊的小胖子，他臉上全是汗：「快來，我找到他們了！
「快通知顧總保鏢，顧總受傷了！」
一通忙活下，顧廷川被吵醒了。
他疼得臉都白了，好半天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回家。」
「可您的身體……」
「我說，回去。」
飛機起飛，飛機降落。
保鏢走了，醫生來了。
腿上的傷口看得我牙疼，等他脫掉上衣，我的頭也開始疼了。
顧廷川膚色極白，因此襯得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瘀痕和青紫尤為明顯。
狼確實是沒追上來，但我剎不住車了，最後還是靠顧廷川後背撞樹上才停下來的。
他不會是想找我秋後算賬吧？
「大壯。」
我一抖，就見他招狗似的勾勾手：「過來。」
伸手不打笑臉狗，我挪著小碎步咧著嘴就過去了，腦袋諂媚地頂著他布滿細小劃痕的手。
顧廷川沒說話，懶懶地把我箍在懷裡。
我的臉直接埋進他塊塊分明的腹肌裡，安靜如雞。
鼻子裡全是他身上冷冽的氣息，我隻覺一股熱氣直衝上天靈蓋，費了好大力氣才控制住自己的哈喇子。
醫生開始縫針了。
他瞬間繃緊了身子，喉嚨溢出絲絲縷縷的悶哼聲，緊接著，細密的汗珠攀上他的肌膚。
我瞪大了眼，細賞仙品。
等他縫完針，我也出了一頭汗。
「為什麼還回來？
「我給過你機會，跑不掉，就別再想走了。」
本來也沒想走。
外面的世界太危險，見識了社會的牛馬，才知道顧廷川已經是羅馬了。
大壯我呀，這輩子誓S在走狗崗位上發光發熱！
顧廷川看了我許久，突然就笑了。
「跑掉也沒事，我會親自把你抓回來——打斷腿，永遠拴在這裡。」
【……】
嗯……聽著很熟悉，是顧廷川的嘴臉。
太過熟悉以至於我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打了個哈欠。
昏昏欲睡時，好像聽到他輕聲的呢喃：
「傻狗。
「下次……一起去看日出吧。」
15
我覺得顧廷川最近有點怪。
怪香的，香得有些勾人。
因此我老黏在他懷裡，左滾滾，右蹭蹭。跟貓見了薄荷草似的，抓心撓肝，口幹舌燥。
直到電視動物頻道的播出——
「春天到了，又到了動物交配的季節……」
我嚇得一個彈射飛起。
原來這段時間的反常，是因為我……思春了？
不，不可能！
我就是單純的好色罷了！
為了證明我天地可鑑的純粹道心，今天我沒黏著顧廷川一起出門。
可沒想到這一分開，就出事了。
家裡進賊了！
還是一群高顏值的賊，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也掩蓋不了高挑的身材和出色的五官。
為首的女人見到我就抱著我猛親：「小美，媽媽終於找到你了！」
【雖然但是，我叫大壯。】
「你是小美！是我的孩子。」
【可我是狗唉，您要不再看看？】
「傻孩子。」她憐愛地看著我，下一秒原地變成一頭精神抖擻的白狼。
「你是狼。準確來說，是狼人一族走失的幼崽。
「在玉雪山，我們感受到你的氣息，可你走得很急……我們打聽了很久，才找到這裡。」
我呆若木雞。
我若有所思。
我恍然大悟。
原來我不是舔狗，是色狼？
「我們狼人一族從小就要修煉，等時機一到就會修出人形。」
【等等，我好像……大概已經修出來了。】
「真的嗎？！」狼爸很激動，「族群中最快的也要十幾載才能變成人，你是怎麼做到的？」
【可能……伙食好？補鈣補得早？】
畢竟白狼們雖然個個勇猛矯健，可皮毛哪有我的油光水滑？
我有些意動：【修煉後能有什麼技能？點石成金？飛檐走壁？還是飛升成仙？】
狼媽搖搖頭：「可以鍛煉意志，強身健體，否則隻能跟凡人一樣，短短數十載就結束了一生。」
可我吃慣了大魚大肉的苦，過不來清心寡欲的甜。
我的身心早已被奢靡的生活玷汙，再也融入不了這個幹淨的集體。
我訕訕：【那個，我還是不走了，這裡也挺好的。】
「兒啊，還是跟媽媽走吧。建國後不許成精，你在這裡，媽媽真的不放心……」
【媽媽你真的放心，我絕對不會被發現的！】
帥哥美女們淚眼汪汪地勸我，讓我險些有點動搖。
不過吃香喝辣一輩子和荒野求生五百年，讓我立馬做出了選擇——
【我會經常去看你們的！】
大家都不白來啊，一人一根大金條帶走哈。
這邊剛告別了親朋好友，那邊顧廷川又出事了。
他又跟周牧攪和到一起了！
16
